燕傾穿著一身雪白的中衣,幾乎與雪白的天地融為一體。為了追求拍攝效果,女人并沒有在里面穿過多御寒的衣物,風裹著雪一刮,她就像天地間一顆細嫩的草,隨時都會被冰雪奪去生機。
“非要這么拍嗎”秦闕惶急地握住女人的肩頭,燕傾的身體為了御寒而努力升起的熱度隔著單薄的衣衫燒灼著她的掌心,秦闕知道不能耽誤拍攝,但看著女人蒼白的唇實在心疼,語氣近乎于懇求,“能不能在里面貼點暖寶寶”
“額,要不”導演似乎也覺得燕傾這樣太受罪了,遲疑地望向秦闕。
“好啦。”燕傾抬手按住了她的手,女人瞇起眼,笑得很自得,像星火點燃純白的紙張,那張被妝容修飾的格外楚楚可憐的面容后藏著的依舊是屬于燕傾的,不羈且驕傲的靈魂,“你磕得鼻青臉腫還不是頂著太陽拍戲嘛一點雪而已,不用擔心,早點拍完去吃麻辣燙吧。”
“好,加油。”秦闕顧不得跟她爭辯胃的事情,強迫自己松開了手,這是燕傾的事業,就像燕傾不曾阻止她成長一樣,她也不該為了自己的心疼阻止燕傾繼續發光。
“你回房車上去吧,這么大的雪,都快成雪人了。”女人笑著抹掉她眉峰上的雪,終于不再留戀,單薄的身影快步走向了自己的戰場。
為了不劇透,從拍攝開始,攝像機一直停留在秦闕身上。
觀眾們只能看到高挑的aha孤獨的站在大雪中,緊皺著眉望著遠方。
而秦闕的眼中只有燕傾在風雪中孑孓獨行的身影。
風雪無情地呼號著,想要將她掩埋,她卻頑強地踉蹌著,堅定地奔赴自己的終局
。
燕傾看著她扮演陸雨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秦闕眼眶發熱,眉頭皺得更緊,想要將快要涌出眼眶的眼淚壓回去。
及至此刻她才發現自己的殘忍。
她那時應該多跟燕傾說說話的,即使拍戲很辛苦,即使女人可能看不到,她都應該說的。
最后一場戲是燕傾扮演的女官,在被剝奪一切職位后,頂著病軀向皇帝進獻自己最后的忠告。
亡國的訃告。
冰冷的風灌進肺里,她劇烈地咳起來,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
鮮紅的血從她的嘴里涌出,融化了地上的雪,成為天地間唯一的顏色,轉眼間又被雪掩埋。
她終于不堪重負,重重摔倒在雪地里,濺起一片飛揚的雪霧。
秦闕不曾了解前因后果,此時仍不受控制地攥緊了拳頭,在心中默默祈求。
不管是誰,救救她吧。
皇帝從高聳的階梯上,慢慢地踱步下來,她裹著厚厚的毛裘披風,手里揣著暖爐,身后跟著為她撐傘的奴仆。
她身體也不好,但在這樣精心的保護下,想必還可以活著看到王朝的陌路。
她走到奄奄一息的女官身旁,蹲下身,用一種哀憐又漠然地眼神望向曾經的好友,“你認錯嗎”
這是她們兒時的約定,彼時已經貴為太女的皇帝給了執拗的好友一個特權。
無論她犯了多大的罪,只要她肯向自己認錯,自己都可以原諒她。
收回你那些譴責我的狂言,折斷你的傲骨,成為我的妃子,安心地呆在我身邊。
你答應了,就能活下去。
這是最后一次了。
帝王久無波瀾的心升起一絲期待。
而地上的女人用同樣哀憐的目光望著她,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陛下聽,聽信讒言,任人唯親,致使,致使朝中,奸佞當道,天下動亂,萬民流離”
她的眼神越來越黯淡,呼吸越來越微弱,血水在嘴邊凝結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