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還在絮絮叨叨地念著。
“你為什么不多回來看看我呢
“阿刃都已經長大啦,他現在畫畫也畫得很好,成績也一直都是班里的第一呢我覺得他長大了,臉越來越像是你,越來越好看了。就是性子有些太軟了,不好。”
樓諫咬住了牙,他扯開了女人抓住自己手腕的手,低頭直直對上了她的眼睛。
“殷心蘭,你要不要看看我是誰”
他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拋棄妻子的愛人,他是一層層從十八層地獄里面爬上來惡鬼,是她上輩子生生造下的孽障。
如果不是因為她上輩子非要嫁給那個垃圾,他也根本就不會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兩人的眼神對視了一瞬。
不知道是他的眼神太過于兇惡,亦或是其他,女人很明顯被他嚇到了,她松開了手,攪動著手指,臉上顯出一種怯怯的柔軟迷茫來。
黑色的濕發水藻一樣纏繞著她,她黑沉沉的眼睛里面蒙上一層可憐的霧氣。
“對不起,不好意思這位先生”
失職的護工此時才匆匆趕來,準備將人帶走,臨走的時候還一直和樓諫道歉。
“哎,她總是這樣,腦子有點不清楚,總是認錯人,如果沒有給您造成困擾就最好了。”
“沒事。”樓諫說。
他將被女人抓住的手臂藏在身后,上面的那點掐痕現在在火辣辣地疼。
“對著陌生男人就拉著奇怪的名字,一不注意就會跑丟掉,照顧她有時候真的是很費勁。”護工也有些抱怨地和樓諫說道。
“那個,她一直都喊得都是一個名字嗎”
樓諫站在原地,心里面燃起了一小簇的火焰。
他上輩子直到殷心蘭死在這家療養院里面,都從沒有問過這個問題。
但是這輩子他想問。
護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問這個問題來做什么。
“對啊,一直都是那個名字,玉什么的,好像是她的丈夫吧”
“她應該有孩子吧,我是說她有沒有喊過別的名字一次都沒有”
他追問道。
護工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雨此時已經惶惶地落了下來,地面上揚起一道道暗淡的灰塵。一切都來的很急,像是再慢一步,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只有那一個名字。”
樓諫看著她們的身影
最后消失在臺階的轉角,女人在這一路上不斷回頭看了他幾次,眼神濕漉漉帶著疑惑,像是頭懵懂的母鹿。
他突然有種感覺,殷心蘭認出了自己,并不是臉,而是藏在這副皮囊下面的那個已經扭曲的屬于她曾經孩子的靈魂。
那是一種存在于母子之間的奇妙感應。
在離開明澈湖療養院的時候,雨已經下得很大了,他從休息室里面借了一把傘,在馬路上停了一會,轉身走上了小路向著湖邊走去。
只是看著離得很近,其實真的走過去的時候遠得很,下雨天路又很難走,他在路上摔了幾跤,真的到明澈湖旁邊的時候,幾乎全身已經全都是淤青和泥污了。
湖邊有著幾堆篝火的痕跡,還有之前露營的人留下來的帳篷架子,不過這個天氣下,自然人已經全都走干凈了。
樓諫反而覺得很清靜。
他順著臺階走下了湖邊,收起了傘,任由雨水緩緩地將他身上的泥巴都清洗干凈。一只顏色漂亮的藍色翠鳥落在一旁的蘆葦上面,斜著眼睛看他。
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