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羅城。
逢著休沐,施大海來到酒肆,準備打幾斤酒,好好治一治腹中的酒蟲。
他不過二十來歲,卻蓬頭垢面,嘴邊一圈胡茬也懶得修理,衣衫破爛,看著仿佛市面上的潑皮無賴,腰間佩刀,放浪形骸,觀者無不退讓。
“打兩斤酒,再來一碗囫圇肉!”
“好嘞!”
小二眼明手快地上了一壺酒,旋即端上一個瓦盆,上面一個碗倒扣著,打開之后香氣四溢。
要說這囫圇肉,乃是本地一道特色美食,只流于鄉野市井,卻難登大雅之堂,因為這道菜的主材乃是——狗肉!
提及來歷,卻是有些不雅,乃是偷雞摸狗的盜賊所傳。
他們有時候抓到一條狗,手邊沒有其它材料,就以瓦罐煨之,周圍埋上炭火灰燼,藏于某處,過個幾天再來看,就見瓦罐內的狗肉連骨頭都爛了,混作一團,香氣四溢,可囫圇吞下,便以囫圇肉為名。
后來被廚子學了去,又在瓦罐中加入各種調味料,美味更上一層樓,乃是施大海的摯愛。
幾乎每次休沐,他總得好好吃一頓囫圇肉才肯罷休。
此時見到肉端上桌,嘴里頓時口水分泌,食指大動,連忙舀了一勺放進嘴里,幾乎不用咀嚼,肉汁便混雜著香氣在味蕾上炸開,口感溫軟至極,入口即化,沒兩下便迫不及待地吞入肚中。
光是此等咽喉吞咽的快感,都是無上的享受。
若是吃完之后,再來一口老酒,殺殺口中的味道,就會發現其雖淡不絕,又有一重滋味,令人忍不住繼續再吃肉喝酒。
“呼……”
施大海將肉吃完,又狠狠灌了一壺酒下去,才滿足地長出口氣,連眼角都有了些淚花。
人并非悲傷的時候才會流淚,還有大笑之時,難以自制,也會流下淚水。此時卻是被美味刺激得淚流滿面。
說實話,這酒肉雖然好吃,但還未臻至天下絕頂的至味,但施大海之前在海上漂泊,長年下不了陸,早已嘴里淡出鳥,這就大大加分了。
“若能日后天天喝酒吃肉,人生就圓滿了啊……”
意猶未盡的施大海摸著肚子,嘆息一聲,可惜想到家里生計,又不得不狠狠攥住錢袋。
雖然施家是海宋大族,但也分嫡庶遠近,嫡系自然錦衣玉食,享用不盡,其它分支卻各憑本事了。
施大海這一支,就是屬于混得特別不好的那一類。
否則的話,也不會至今還未娶妻,在水軍中也只是做到了一個從九品武職。
這時掂了掂錢袋,又在尋思著上官臨近生辰,或許自己也該去鉆營一番?只是這上司雖是武職,卻偏偏是個愛附庸風雅的,難道要買些筆墨紙硯送去,又或者……弄些什么書帖字畫?
不知道為何,一想到書帖字畫,施大海捂著心口,就有些悵然若失之感。
仿佛什么原本應該屬于自己的東西,正在離去一般。
“這位朋友,有禮了!”
正詫異間,耳邊傳來一聲。
施大海抬頭,就見得一個錦衣公子,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頭戴銀冠,身穿錦袍,旁邊還有幾個兇神惡煞的出云武士,似是護衛,此時就坐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