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的規矩重,最重就重在吃食上,即便是太后遣人送來的東西,若是沒有經人試過也是不能送到皇帝跟前的。
可送來這吃食的是沈家姑娘,到底與旁人不同。
更何況蕭渡玄說話做事向來隨意,在東宮時便是如此。
內侍全然沒有聽出這話里的機鋒,打著哈哈說道“陛下,您說笑了。”
沈希緊咬住下唇,卻連勉強的笑意都揚不起來。
蘭香清淺,無聲地流入肺腑。
冷淡疏寡,卻只讓她覺得更加壓抑。
胸腔里沉悶又難受,泛起的是極難言的情緒,比之昨夜還要更為滯塞。
凈完手后,蕭渡玄看了她一眼,將那看了一半的書冊復又打開,輕聲說道“好了,都先退下。”
沈希應當生出感激情緒的,但此刻眾人退下去后,她反倒更加局促。
蕭渡玄總是能夠如此,明明做了她盼望的事,卻也能讓她的心神更亂。
沈希收緊手指,將細白的掌心掐出深重的紅痕。
現下不是囿于情緒的時候。
無論蕭渡玄再怎樣折辱她,她都必須要將事解釋清楚,然后得到他的原諒。
如今他可是皇帝,再想于私下里見他一回不知有多難。
“陛下,當年的事是臣女妄為”沈希垂著頭顱,低聲說道,“這兩年來臣女都十分悔恨,每每回想起當初的所作所為,都盼不得以死謝罪。”
“如今臣女將要嫁予世子,成為您的侄媳,”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看在平王的份上,臣女只求您能原諒臣女分毫”
說罷,沈希輕輕地咬了下唇。
紅潤的唇被貝齒咬著,宛若馥郁的鮮花,更顯嬌艷。
就是不知是緊張時愛咬唇的習慣未改,還是有意地博取憐惜與同情。
但聽她這不張不馳、仔細斟酌的話語,后者的可能明顯更大。
蕭渡玄的指腹抵在書冊上,他輕輕地笑了一聲“近來事務繁多,朕都記不清了,你當初做了什么來著”
他鴉羽般的長睫抬起,玄色的眼眸中微光搖晃。
沈希瞳孔緊縮,差些沒有亂了容色。
“再同朕說一遍吧。”蕭渡玄看向她,好整以暇地說道,“說清楚些。”
饒是沈希來之前做過千種打算,也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她難以自抑地攥緊了手指,將指骨掐得發麻。
她做了什么這世間沒有誰比他更清楚。
死寂的宮室,冰冷的桌案,繚繞的香爐,還有附著在手腕、鎖骨和頸側上經年未消的灼燒痛意。
蕭渡玄的話音落下后,那些混亂的記憶瞬間便開始瘋狂地開始蘇醒。
沈希強令自己保持平靜,她低垂著頭顱,啞聲說道“臣女有違禮儀,冒犯了陛下,還使了心機手段,引誘了您”
即便是這樣模糊的詞句,依舊是難以啟齒的。
但蕭渡玄并不會這樣簡單放過她。
“朕不是說了嗎”他撐著下頜,含笑說道,“說清楚些,沈姑娘。”
他是故意的。
盡管沈希曾有過出格之舉,但到底還是未嫁的少女。
羞赧的情緒難以控制,讓她的臉頰都泛起紅,薄薄的眼皮也染上緋色,宛若晨夕時的云煙。
“臣、臣女”沈希的脖頸向下彎折,卻遲遲說不出來余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