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多話也就雜亂起來,族姐們平日都是矜持的婦人,可私底下也會聊些亂事。
聽到眾人的話題開始轉到偷情時,沈希終于是有些受不住了。
“小王氏沒什么本事,就是有個好爹,據說生得標致,曾做過梁國公夫人那位守寡庶妹的入幕之賓。”一個族姐掩住唇悄聲說道,“這小王氏也學了這般做派,早在婚前便與人偷情,是大著肚子嫁進門的”
有人問道“她那丈夫就沒發覺嗎還是情愿做這綠毛龜”
“自然沒發覺。”那族姐繼續說道,“小王氏雖然浪蕩,但到底是長在深閨里的,連表兄表弟都沒有幾個。”
眾人越聽越有興致“那她那奸夫是誰”
“說來你們別不信。”族姐說得眉飛色舞,差些忍不住拍了桌案,“是她那教習經書的西席先生長她足足九歲呢”
沈希陡地顫了一下,手中的瓷杯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不僅族姐,連齋堂里的其余香客也紛紛投來了目光。
茶水將她素白色的裙裾濺濕,碎瓷滾落到各處,一時之間齋堂內有些混亂。
沈希抿了抿唇,歉然地說道“抱歉,我的手方才有些抽筋。”
她站起身,未等侍從近前便自己將落在腳邊的瓷片拾起。
全然沒必要的,但沈希幾乎是下意識地垂眸俯身,想掩住眼底的慌亂。
不過是些不相干的人和事罷了。她反復地告訴自己。
類似的事永遠都不會出在她的身上,那些晦澀的秘聞更永遠不會有人知悉。
她只會是眾人艷羨的平王世子妃,只會是蕭言的妻子。
沈希重重地閉上眼睛,復又緩緩地睜開。
但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沈希剛剛抬起指尖,那鋒銳的碎瓷邊緣就將她的指腹劃出一道血痕。
族姐們緊忙上前,將她扶起“你沒事吧,小希”
血珠順著手腕流淌,像是落在雪地里的紅梅,一個懂醫的族姐快步近前握住沈希的手,用帕子幫她簡單做了包扎。
那族姐憂心忡忡地說道“下回可千萬別用手去拿了,小希”
“這碎瓷瞧著尋常,最容易劃傷。”她拍了拍沈希的肩頭,“等回去以后,記得讓府醫再好好看看。”
“無妨的,阿姐。”沈希淺笑著說道,“不過是小傷而已。”
痛意細細密密,近乎是有些癢,的確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傷處。
沈希也剛好借這個理由先走一步。
與她同住的族姐沈瑤有些憂心,還想陪她一起回去,也被沈希攔住了,她柔聲說道“瑤姐姐不必勞煩,咱們姐妹難得一見,瑤姐姐再多與姐姐們說會兒話吧。”
沈希三言兩語便勸住了沈瑤。
外間的雪地依舊濕滑,加上對青云寺的路不熟悉,她小心地走了片刻才發覺好像走岔路了。
這寺廟雖好,但同她似乎有些不相適。
沈希的心情煩悶起來,長廊空寂,眾人又都去鏟雪了,便是一個過路的小沙彌都尋不到。
她又繞過兩道轉口,仍是沒有尋到路。
但墻角一枝凌寒獨開的梅花吸引了她的目光。
沈希在燕地兩年,已經許久不曾看過梅花,相傳沈家始祖死于隆冬梅林,連沈氏旁支都避諱梅花。
別說栽植,就連去別處做官的沈家子弟,見到院落里有梅也常常會移植到別處。
沈希卻是喜歡的。
她輕輕地撫上梅枝,聞嗅了一下初綻的紅梅。
冷香凜冽,悠長細密。
初聞清寒幽微,在肺腑流轉須臾后,則會泛起灼燒般的濃烈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