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是個面生丫頭,紫鵑不認得,好在雪雁頗有些驚訝地道“碧痕,怎么是你。”
碧痕“今日出了這起子事,屋里鳥語花香的,身都轉不過來,我哪敢湊那熱鬧,可不得來做外間丫頭的事。”
紫鵑“”
這丫頭她記得住,最出名的莫過于和寶玉洗了兩三個時辰的澡,晴雯描述他二人洗澡的那段文字相當生動,也是紅樓粉絲們津津樂道的地方。
之前看書還不覺得,這一見著真人,只覺她牙尖嘴利,比起晴雯和麝月也毫不遜色。
碧痕開了門,便做自己的事去了,黛玉是怡紅院的常客,不須得多招呼。
寶玉見黛玉來了,十分殷勤地迎上前來“林妹妹,你來了。”
黛玉打量他一番,笑道“今日因著你,府里鬧了個人仰馬翻。”
寶玉陪笑道“我沒事,都是大家伙兒大驚小怪。”
黛玉“我瞧著你也沒事,只是可憐小紅那姑娘,人也傷了,罵也挨了,也不知今夜該如何過。”
聞言,麝月臉色微微一垮“她既做事粗心,怎好到堂上來伺候,要說這是趕巧兒吧,怕也是太巧了”
紫鵑本想反駁,黛玉將手遞給她,示意扶自己坐下。紫鵑會意,閉了嘴,只見黛玉理理裙擺,笑言道“不提也罷,總歸寶玉沒傷著就好,這事也是個警醒,往后大家做事須得更小心,免得忙中出錯。即便是無心的,錯了便是錯了。”
黛玉話里拐著彎,麝月臉上現出一絲尷尬,她是在內院里干活的,更是伺候全賈府最寵的寶玉,但凡出點子錯,她逃不了干系。
這是在提醒她不要落井下石。
寶玉坐在黛玉的對面,探身湊近道“好妹妹,我哪有那樣金貴。”
紫鵑心道你起開些,莫挨黛玉。
兩人聊著,無非是些家長里短。麝月方才被黛玉教訓了,只一味沉默。夜漸漸深了,雪雁打了串哈欠,眼里噙著淚花兒。
黛玉寵溺地看了眼她,適時站起身來“該回去了。”
寶玉意猶未盡道“別呀,妹妹再陪我說會子話,上回玩牌,可比現在晚。”
這時,襲人進了里來,見著一屋子的人,先愣了愣,隨即打起招呼“二爺,林姑娘。”
寶玉看向她,問“母親那邊可去回話了。”
襲人轉身掩房門,撇過頭道“回了,還在太太那里見著了小紅。”
房里頓時訝然一瞬,紫鵑簡直管不住一顆好奇心,但她的身份又不好開口問,幸好寶玉替她問出了這話“小紅去太太那里做什么”
襲人走近前來說道“太太同我說著話,下人進來稟報,說小紅在院門口跪著。太太聽了沒說什么,只打發下人出去。我回完話出來,見小紅還在那里跪著,好生勸了幾句,她也不聽,可憐要跪到幾時去了。”
紫鵑聞言,雖心疼小紅,卻也知這是沒辦法的事。她傷著寶玉,王夫人那關不過,后頭更別想了。
紫鵑覺得,小紅絕不會一味只作可憐求原諒,以她的雙商,事必周全。
黛玉拒絕了寶玉的挽留,紫鵑扶著她跨出門檻,又見一面生的丫頭從院外闖了進來,喘了幾口氣,斷斷續續地說“趙姨娘發瘋了,在門口罵人來來著。”
寶玉“騰”地躥到屋門口,問“她在罵哪個”
丫頭終于將氣喘勻凈“明面上左不過罵那小紅,可話里夾著棍棒呢,我看啊,是在拿咋怡紅院出氣。”
麝月極快地接話“我算是開了眼,真是什么下賤坯子都有。二爺青天白日里受回罪,晚上還要理這些勞什子,他娘倆兒和小紅的紛爭,火還燒到別處來了”
寶玉頓了頓,問“真是因為白天那起子事這都過去好幾個時辰了,怎么夜里才想起來罵”
丫頭道“不是。我聽小鵲說,本來頭先還好好的,趙姨娘聽賈環說了嘉陰堂的事,只在屋里罵咧了幾句。后頭不知怎地,到了晚上,那院伺候的下人在門前絆了個狗啃屎,定晴一看,見地上灑著攤湯水,里頭還夾著白米飯。趙姨娘知道了,立馬跑到門口破口大罵,現在還沒消停。”
眾人一陣無言。
黛玉低頭微微一笑,對紫鵑和雪雁道“困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