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送上門來,那我就不客氣了。紫鵑想著,陰陽怪氣道“二爺將客氣當作成全,我家姑娘可不敢領受這份好意,怕外頭的人聽了,說姑娘不知好歹,真當自己是座上賓呢。”
“好哇,好,好”寶玉氣到失語,接連好了半天,眼淚竟落了下來,“早該知你主仆幾個是一伙的,無道理可講,沒一個幫我說半句話。是我下賤,是我活該,成日不該往這館里跑,免得污了你們的眼。”
黛玉跟著落下淚來,賭氣道“那你還不快走,佇在這里做什么。”
寶玉貌似真惱了,腳步重重地沖到門邊,似是想起什么,又調轉身,隨即低頭哭了起來。
他哭,黛玉也哭,哭成一片。
雪雁完全不知所措,來回轉著看兩人,眉頭打的結就沒松過。紫鵑恨不得放棄素質,當場罵娘。
就這樣又哭了很久,寶玉似乎把憤怒和委屈發泄干凈了,一步一頓地朝黛玉坐的小榻挪去。
他從懷里摸出自己的那只風鈴,訕訕遞給黛玉“好妹妹,是我的不是,你莫要傷心了。”
黛玉用手帕擦了擦淚,并沒有接,罵道“做什么,你嫌它惹出的事不夠多,還拿到我跟前來晃。”
寶玉道“我錯了,本來下午就想著拿它來送你,因著氣不過,便一直沒來。”
紫鵑快把眼皮給翻抽了。
黛玉將身子偏至一旁,道“拿走,我不要它。”
寶玉上前去坐到她身邊,哄道“知這東西你看不上,我只想著有什么,便送與妹妹什么,便是摔了扔了也無妨。”
黛玉道“貴妃賜的,我不敢。”
聞言,寶玉立即揚起風鈴,便要往地上摔去黛玉見狀,剛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哭著道“你成心來糟踐我,要摔何不回去摔,非要在我跟前做樣子,叫別人瞧了,當我是什么”
紫鵑以手扶額,心道姑娘啊,你的小性兒果真名不虛傳。連我都不知道寶玉該怎樣做了。
這時,屋門叩響。
已是夜里,黛玉近身的事都歸雪雁管,雪雁也一直住在黛玉旁邊的側屋,外間丫頭們極少這個時候來。
雪雁隔著屋門,朝外問道“哪個”
門口傳來春纖的聲音“雪雁,是我。”
待到黛玉擦了淚,雪雁才打開門,問“這個時辰了,你有什么事”
春纖看見屋里的幾人,見怪不怪道“靈鼓兒和茗煙在院外,說有事通傳。”
靈鼓兒是自家館里的小廝,依著規矩,小廝們除了事出緊急,或者有主人的特殊交待,一般不會進未出閣姑娘的內院,有事只會告訴里頭伺候的丫頭代為通傳。
雪雁轉頭看了眼黛玉,對春纖道“好,你先下去歇著,我去瞧瞧。”
春纖是個老實巴交的性子,平時言語不多,也沒什么好奇心,傳完話,便即刻走了。
方才鬧了好一通,寶玉和黛玉的眼睛都紅紅的,好在外頭的事分散了他倆的注意力,寶玉疑惑地道“茗煙找我有什么事”
黛玉從小榻上走下來,道“出去看看不就曉得了。”
見她好好說話了,寶玉的神色終于轉圜,答了聲“嗯。”黛玉轉頭看了眼放在小榻上的風鈴,嗔怪道“拿走它。”
寶玉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