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那種叉腰叫囂的彪悍,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半點遺留。
老儒生看了女兒一眼,忽然語帶深意請問道:“此夫婿,可佳否?”
奇怪,真是奇怪,明明唐崢已經被打成死囚帶走,老儒生竟然還會問女兒這女婿好不好。
更加奇怪的是女子似乎毫無差異之色,只是微微螓首淡淡一笑,悠悠道:“注定的事情,父親何必來問?如果真要聽一聽女兒心中所想,我只說一句不喜歡酒鬼……”
酒鬼?
老儒生想到唐崢醉倒的那個樣子,忽然苦笑搖了搖頭,語帶愧疚道:“飛雪勿要抱怨,這是為父欠人家的!”
女子默然不語,屈膝行了一禮,然后轉身款款而行,婀娜多姿走回樓上。遠山夕陽,晚霞滴血,一抹柔和斜斜西來,照亮她一張略帶哀愁的臉。
“想不到竟然是個酒鬼?”
“這就是我凌飛雪的夫君么?”
她忽然輕輕一笑,眉宇間明顯帶著無所謂的神情。
……
有風輕來,窗簾幽響,凌飛雪慢慢拿起桌案上一卷書冊,皺著眉頭慢慢閱讀起來。
這一卷書,寫的是帝王起居注。
這一卷書,記載著宮廷之紛爭。
她悠悠出聲閱讀,聲音如銀鈴一般清脆,口中瑯瑯之音,宛如黃鸝鳴叫。
“十六年前……”
“治帝永徽元年,初登基,方治世,皇后誕一男嗣,舉國歡騰,群情畢賀,悠悠七月而過,男嗣不滿一年,天發殺機,龍蛇起陸,忽有大星突兀垂掛中天,妖光艷艷,盈照四野。”
“其星每隔七十六載降世,拖一長尾雄霸星空,橫貫銀河灼灼逼人,世人不知科學之道,每每見星,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欽天監連夜叩宮,頭觸地而進言曰:妖星顯世,天將大亂,此主牝雞司晨,宗廟香火將斷。”
“帝大怒,令斬欽天監,又發嚴旨勒斥群臣,荒謬之言不得流轉,若有違令者,定當繳九族。”
“然,帝心中已有隔閡,恍若骨鯁在喉,實有不吐不快之感。帝與后感情甚深,少年相識攜手數載,奈何妖星之言煌煌,猶如利刃穿心一戮,曾經或有濃情,漸漸終有裂縫。”
“又半年,帝后決裂,皇帝于大宮獨居,皇后染奇病難治,遂建道觀隱居,黯然青燈作伴。”
“突一日,男嗣偶失,杳無蹤跡,皇帝漠然不言,皇后雷霆暴怒。”
“世人皆知治帝能夠登基實乃皇后銳意扶持所致,此次因子丟失彼此反目成仇,治帝固然執掌大權,皇后同樣握有權柄,朝堂兩股勢力因為一個孩子,漸漸掀起壯闊波瀾席卷天下。”
“遂有亂象!”
凌飛雪讀到這里,慢慢將手中的書卷放下,她單手拖著臉腮向遠處眺望,口中幽幽嘆息一聲,喃喃道:“那個孩子,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