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越走越深,周遭的環境也變得越來越暗,更多的窸窣聲自深林傳來,有屬于人類的腳步聲,也有像是動物踩在灌木從的聲音,更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響無法分辨咯吱咯吱的咬合聲、像是拖行重物的沙沙聲,還有幾不可聞的尖銳輕笑在徘徊盤旋。
森林黑的不見五指,別說月亮和星星,要不是夢魘的馬鬃是熊熊燃燒的白火,莉莉安都要以為自己瞎了。
恐怖片片場莫過于此。
走在前方的神父,似乎也感到了恐懼。
他清醒了一些,腳步變快,想要逃離這里。瘦弱的埃里克神父一路小跑,朝著不遠處的光源狂奔。
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直至撥開影影綽綽遮擋的樹枝,莉莉安才看清火光之下站著一個人。
場景變換了。
樹林中央出現了一張木桌、幾個柜子,還有神像與宗教畫。這好似是教堂里的會客廳,站在桌前的身影解開自己的斗篷,綠色的翅膀高高揚起,中央的圓形圖案在夜間猶如眼球。同樣通體深綠的魔花螳螂將刀鋒般的節肢優雅地放置在桌面“埃里克神父。”
莉莉安“”
是維爾多夫人
“為什么還是螳螂,”她跟不上思路了,“這也不是維爾多夫人的夢境呀。”
“是你動用了魔力。”
夢魘的語氣變得很不客氣,它跺了跺蹄子“進而影響到了夢境,還好只是你的認知改變了熟知之人的容貌,沒有進一步干涉。”
那也總比直接和埃里克神父打個照面好,莉莉安可不想再來一場驚險刺激的追逐冒險了。
睡覺還不得安生,很累的好不好
“碧藍港的夫人,”埃里克神父遲疑道,“您來到綠葉鎮這種窮鄉僻壤干什么”
“我是來求藥的。”
維爾多夫人開門見山“據說當地有一種藥方,是牧恩女士留下的”
“什么牧恩女士”埃里克神父憤怒地站起來,他一拍桌子發出震天響。
很難想象他孱弱的身軀還能擁有這般力量,神父毫不客氣地斥責道“您到教堂提及女巫的名字,是在向神明發起挑釁嗎,維爾多夫人”
然而維多利亞維爾多卻只是輕笑幾聲。
魔花螳螂碩大的頭顱歪了歪,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復眼一如既往冰冷。
“我為什么來到教堂提及女巫的名字,您最清楚,”維爾多夫人溫聲道,“請你放心,埃里克神父,我只是為了我的丈夫前來求
藥。他酗酒太過嚴重,據說您有一種藥方,能讓他從酒精的幻想中離開。”
“這藥方并非你想的那樣。”埃里克神父說,“它只能將人從一個幻想轉向另外一個幻想。”
“試試看吧,”維爾多夫人一聲嘆息,“他這幅樣子,還能差到怎么的地步呢我可以出五千銀幣購買你的藥方,神父,教堂已經夠老舊破損了,拿這筆錢款重新翻新一下,難道不好嗎”
“神明保佑。”
埃里克神父猶豫了很久,但他最終還是一聲嘆息,轉身從柜子里拿出了一袋子草藥。
看清草藥后,莉莉安身形微頓。
夢魘“怎么”
莉莉安“毒箭藤,這就是你從尸體上發現的植物。”
夢魘“”
理論上來講,馬是不會說話的,更遑論咬牙切齒。
但諾瓦利斯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他在教堂售賣異教徒的藥物”
光是這點,就足夠異端審判庭燒死他三回了
“您是為了救人,我沒有立場置喙,”埃里克神父低語,“但這是從海外來的藥物,并非出自女巫之手。”
莉莉安的心情變得非常復雜。
原來維爾多先生之死,還是由埃里克神父間接制造的。
聽維爾多夫人在夢中的自白,她的丈夫是因肝臟損傷而死。如今看來長期酗酒本就傷肝,又吃了帶著魔法的致幻藥物,才導致中毒去世的吧。
只能說還好維爾多先生死后,魔法似乎沒有因尸首深埋土壤而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