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陳俞的目光似乎落在了營帳外,還有意無意的停頓了片刻,趙筠元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稀疏的陽光下,那道纖細的身影一動不動的立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或許是因為陳俞提出的彩頭實在誘人,天色漸暗時,歸來的世家子弟手中的獵物都頗為可觀,旁的倒也罷了,歸來最晚的那個尚書左丞家的公子衛柯竟然入了圍場深處,生擒了一只山貓回來。
這一下便引得眾人贊嘆不已,當然也有世家子弟覺得自己也有這般本事,只是運氣不太好,并未碰著這樣的一只山貓罷了。
不過這春獵少則日,多則十余日都是有的,衛柯雖然今日拔得頭籌,但之后幾日一切自然還有轉機,于是一個個心里頭盤算著,明日定要再往圍場深處探一探,獵一只比這山貓更兇狠的獵物來。
這樣想著,這幾人面上笑意都真誠了幾分。
夜里的宴席自然是直接用新鮮的獵物下酒才是最應景的,宮里帶來的廚子忙活了兩三個時辰,將或是兔子貍貓,或是鳥雀魚類做成各式佳肴,菜還不曾上桌,那鮮香的氣味就已經散開,實在誘人。
陳俞也聽說了衛柯生擒山貓之事,顯然對這事很是感興趣,于是宴席才過半,他便開口道“聽聞衛柯你今日在圍場中生擒了一只山貓,可有此事”
衛柯連忙站出來答道“確有此事。”
陳俞頷首,“帶上來讓朕也瞧瞧。”
衛柯應道“是。”
接著便有人將一足足有兩人高的鐵籠子抬了過來,鐵籠子里邊一只雜毛山貓正警覺的盯著周圍,顯然,這些目光讓它很是不安。
趙筠元當聽到“山貓”二字之時,面色便不由得白了幾分,等再親眼見著底下人抬上來那鐵籠子里邊兇猛的山貓,連袖袍下的手都止不住微微發顫。
她是在害怕。
在北岐時,她曾被賀宛關入獸籠中,同在獸籠中的,是一只通體雪白的山貓,周遭圍了一圈人,盡數是想看著她是如何被那只野獸吞吃入腹。
那日,她雖然活著從獸籠中走了出來,可那種恐懼卻好似已經深入到了骨子里。
如今再度瞧見這山貓,那被藏匿起來的懼意鋪天蓋地的壓了上來,讓她甚至有了不顧一切只想逃離的念頭。
可她是陳國的皇后,若是真這樣做,當著這樣多世家子弟的面,定是要失了體面的。
所以她只能強裝若無其事的模樣。
好在此時眾人皆已被那只山貓吸引了目光,無人注意到趙筠元的不
對勁之處。
正在這時,有人借著幾分醉意將目光放在站立于陳俞身側的賀宛身上,忽地揚聲道“聽聞從前北岐人擅捕野獸,莫說皇室,便是尋常富貴人家中也少不了飼養野獸,那野獸多以牛羊之肉為食,不過以人肉為食的卻也不少,譬如犯了罪的家奴,又或者是北岐人最厭惡的陳國人。”
聽到這,在坐的那些世家子弟面上或多或少的都帶了慍色,顯然,他們知曉這事不假,即便被喂入獸口的那些陳國人與他們素不相識,可那畢竟是陳國人。
原本北岐已經被滅,過往恩怨早該一筆勾銷,可如今這人提及北岐人曾經對陳國人做過的惡事,他們也實在做不到無動于衷。
便有人大著膽子恨恨道“從前那些北岐人以這種法子讓多少無辜的陳國人命喪獸口,如今咱們陳國雖將北岐滅了,卻不能讓北岐人承受同樣苦楚,反而要為了他們的安居樂業而花費心思,實在令人不忿”
這話說得實在大逆不道,私下說說也就罷了,如今竟是當著陳俞的面說出了口,唬得坐在他身側之人慌忙扯了幾下他的衣袖,好容易讓他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