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來那日,或許是為了逃避追捕,身上穿著是破了好些口子的粗布麻衣,渾身臟兮兮的,頭發也只是簡單的挽起,發間沒有什么裝飾,唯一有的不過是那根用來挽發的木簪子。
可她身上流露出來的,卻是驚人的生命力。
許太醫記得最清楚的,是她那雙眸子,里邊雖有疲倦,可卻亮得驚人。
只是
許太醫回過神來,一步步走到趙筠元身邊。
見她就仿佛一棵枯敗的樹,搖搖欲墜,了無生機。
他壓下心頭那些紛亂的思緒,將白色的帕子輕輕的蓋在趙筠元的手腕上,而后小心翼翼的將指尖搭了上去,片刻后,許太醫的臉色一變。
趙筠元捕捉到了他神色變化,正欲開口,卻先劇烈咳嗽起來。
等猛烈的咳嗽歸于平靜,趙筠元手中那塊錦帕上已經留下一片鮮紅的血跡。
她刻意將那血跡展露于許太醫面前,而后顫顫巍巍道“許太醫,本宮這是怎么了”
許太醫嘴唇微動,顯然在斟酌著到底應當如何與趙筠元言說。
趙筠元垂眸道“許太醫直言便是,本宮的身子如何,其實心中也大約有數。”
聞言,許太醫方才嘆息道“娘娘這大約是因為思慮過重,日日愁悶而不得疏解,時日久了,便積郁成疾了。”
又安慰道“其實這都不過是心病,有些事,若是娘娘能看開些,說不定這病它自己就好了。”
“煩請許太醫幫本宮開些安神的藥吧。”趙筠元苦笑道“旁的倒也算了,只是這幾日連睡也睡得不安生,若有些安神的藥,或許能好些。”
許太醫自然應下。
趙筠元卻又道“許太醫,本宮病重之事,還請勿告知圣上。”
許太醫頗有些意外的抬起頭來,“此事不小,若是告知圣上,至少至少圣上也能多來瞧瞧娘娘,娘娘何必”
“本宮如今這般模樣,如何能見圣上”趙筠元心中一片平靜,面上卻盡是悲苦神色。
見她如此,任憑是誰瞧了,都會感慨她對陳俞的一片深情吧。
只是許太醫卻還有些遲疑,“可是”
而趙筠元卻有些艱難地從床榻上爬起,作勢要給許太醫跪下,許太醫被她如此舉動嚇了一跳,手忙腳亂要將她攙扶起來。
可趙筠元卻道“許太醫今日若是不應允,本宮便只能跪地不起。”
許太醫實在沒了法子,只得點頭道“好吧,如此,臣也只能先替您瞞著了。”
見他應下,趙筠元面上才終于有了笑意,她又連連向許太醫說了好些感激的話。
只是這許太醫雖然應下了,但卻也沒有當真要替趙筠元保守秘密的意思。
方才出了瓊靜閣,他便轉頭往永祥殿去了。
他是賀宛的人,這事他可以不跟陳俞說,但卻不能瞞著賀宛。
賀宛這些日子過得也算順心遂意,畢竟皇后之位穩在她手還不算,陳俞似乎也對趙筠元徹底失了興趣,偶爾賀宛提及這個名字,都能分明的從陳俞臉上看出厭惡神色來。
可見他已經徹底厭棄了趙筠元。
若說還有什么事是還不曾順應她心意的,那便是直至如今,她腹中還并無任何動靜吧。
只是這種事向來是可遇而不可求,加之如今的陳俞又只偏寵她一人,孩子的事,她倒也沒有那么急。
所以日日賞花弄月,竟也清閑自在。
許太醫來時,她便正在擺弄院子里的那一叢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