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府外有常家車馬,便知是常娘子來了。”身上穿著官袍的魏叔易笑問道“不知府中飯菜,可還合常娘子胃口”
剝栗子剝得懷疑人生的常歲寧點頭敷衍“甚合。”
“那便好。”魏叔易笑著轉身,與常歲寧同行,做了個“請”的手勢“作為答謝,便容魏某送常娘子吧。”
常歲寧往前走著“魏侍郎又為何事言謝”
聽得這個“又”字,魏叔易笑了一聲,未急著答,而是稱贊喟嘆“常娘子真乃神人也,竟有這般敏銳而又獨到的先見”
常歲寧了然“接任禮部尚書的人選定下了”
魏叔易眼中笑意更濃幾分“不錯,正是褚太傅。”
“朝中為此爭論了半月余,一直僵持不下,誰都不肯退讓”魏叔易邊走邊緩聲道“直到今日圣人提出由褚太傅接任,滿朝上下,值得一提的反對之聲唯有一人而已。”
常歲寧不假思索“那必是褚太傅本尊了。”
魏叔易訝然失笑“常娘子果真神了。”
常歲寧笑而不語。
畢竟她的老師當年教授她時,便時常暢想辭官歸隱后那撫琴時聽清風,垂釣時觀浪潮的悠閑愿景老師為此準備了許久,但因朝廷不肯放人,便一直停留在準備的階段。
這一拖,就拖到了六十七歲高齡,眼看曙光與暮光皆近,偏在此時,又忽然成了禮部尚書
清風浪潮沒有了,風口浪尖倒是管夠。
“然眾望所歸,褚太傅實難推辭。”魏叔易含笑道“現下僵持局面得解,而此法正是魏某私下獻予圣人,故有此一謝。”
他既如此坦誠,常歲寧也不客氣“那魏侍郎又欠我一次了。”
魏叔易從容點頭“魏某記著便是,只等常娘子隨時討要。”
常歲寧看向前方草木郁郁蔥蔥之景,不愧是在園子里建了座宅子的鄭國公府,所見皆是蓬勃生機
她道“來年春闈,眾寒門舉子可以全力赴之,而不必擔心被辜負了。”
魏叔易面上笑意稍淡,卻多了兩分認真“正是此理了。”
圣人選擇對裴家下手,裴岷所在的位置便是一大誘因圣人欲提拔寒門子弟入仕抗衡士族,于是大興科舉取士之制,但科舉歷來歸禮部所掌,而禮部尚書此等要職向來是士族官員任之,有他們如遮天之手攔于天子門外,這條路便注定不會通暢。
太子年歲漸長,圣人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但除去了裴岷,只是走出了第一步
接下來便要選任新的禮部尚書。
圣人自然是要選用寒門出身的心腹官員,但那些士族勢力剛經歷了裴氏凋落,危機感叢生之下,自然不肯讓步。
這一步圣人也不能讓,一旦讓了,便前功盡棄。
若說雙方形勢如水火難以相容,那么褚太傅,便是一座山。
哪怕這山近看只是個土堆而已,但卻能很好地阻擋于水火之間
往上數三代,褚太傅也算得上是小士族出身,但家中早已沒落凋零,早就遠離了那些利益緊密相連的大士族勢力范圍之內,是別來沾邊的存在。
褚太傅之妻便是出身寒門,其兒孫甚至未入仕途。
而其本人從不與人結黨,亦非女帝爪牙,更難能可貴的是年事已高,已到了如果不出意外,很容易就會出意外的年紀
縱然運氣好,熬到七十致仕,也不過只剩下了三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