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崔璟躍上了馬背。
元祥很快上馬跟隨。
看著自家大都督英武挺拔的背影與那一向睿智的腦袋,元祥不禁搖頭在心底感慨,缺愛如都督,實在是很容易在這些從未觸及過的親近關系中迷失頭腦啊。
常歲寧與常歲安在家中用罷午食,便出了門去。
今日是國子監旬休之日,崔瑯提議辦一場社宴,地點選在了城中有名的風雅之處聆音館。
此館如其名,以樂音著稱,有城中最好的樂師坐鎮館中。
京師各社皆有社宴活動,常歲寧本不喜張羅這些,但崔瑯愿意出錢出力,她作為一社之主只需出個面,便能平白撿了這籠絡人心的好處,自也沒有不樂意的道理。
無二社如今共有社友十八人,個個皆是崔瑯嚴苛把關選進來的。
凡入國子監者,若非有家世背景,便是自身才學過人,這樣一群少年圍在一處玩樂,時日久了,便不會只是簡單的玩樂。
常歲寧昨日才去過田莊,她深知那些糧食在被收獲之前,需要經過松土,播種,澆灌等諸多準備與等待。
一顆種子自萌芽,直到它被收獲之前,沒有一日的時光是虛度的。
聆音館內所設為江南之風,館內除了供人聽曲兒的大堂與二樓雅間之外,于后院還設有雅院四座,以供喜好風雅的文人聚會。
崔瑯今日便包下了其中一座“竹院”。
常歲寧下了馬車,甫一走進館內,便聽得有琵琶聲入耳。
堂中有聽客搖頭吟唱,她與常歲安在伙計的指引下穿過前堂,進了后院,青竹簾落下,琵琶聲漸遠。
“咿,常娘子”
常歲寧正要去往“竹院”,忽聽得有一道聲音自一旁響起。
她轉頭看向來人,含笑抬手“譚舉人。”
那藍衫青年大感意外“常娘子還記得在下”
常歲寧笑道“閣下是與太白情投意合之人,想記不得都是難事。”
譚離不由失笑“常娘子果真好記性”
旋即好奇地道“聽聞常娘子在國子監內結下一擊鞠社,名為無二社”
“是,今日正是為社宴而來,譚舉人如不嫌棄,可入竹院共飲茶酒。”
譚離面露極度遺憾之色“多謝常娘子相邀,只是譚某今日也是受邀而來”
說著,聽得有腳步聲,回頭看去,便道“正是赴宋舉人的詩會而來”
想他來了京中之后日子不算寬裕,便喜好蹭吃蹭喝蹭冰盆用以縮減開支,同是來年要下場的舉子,他與才名遠揚的宋顯自然也是相識的。
那一行走來的文人中,被眾人圍擁著的正是宋顯。
他見得常歲寧時,原本與人微微含笑的面孔之上神態斂起。
“宋舉人,這位便是端午于登泰樓內作畫的常家娘子。”譚離說著,忽然一笑“二位同在國子監內讀書,必然是相熟的,想來倒不必我來多嘴引見了”
“我與其并不相熟。”宋顯目不斜視地糾正道“且常娘子也非是于國子監內讀書的監生。”
說到后半句時,他似有意無意地咬重了“娘子”二字。
譚離一愣之后,又笑了起來“對對,常娘子是單獨拜了喬祭酒為師的”
宋顯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詩會要開始了,走吧。”他似一刻都不愿在此多待,渾然一副不愿與什么人為伍的姿態。
譚離笑著朝常歲寧揖手告辭,跟上了宋顯他們。
“寧寧,那位宋舉人是哪個”常歲安皺眉道“怎看起來好像有些”
“看我頗不順眼。”常歲寧自行接話。
常歲安點頭“對”
劍童多看了自家郎君一眼。
不得不說,只有在與女郎有關的事情上,郎君才會顯現出超乎尋常的敏銳。
“妹妹與他有過節”常歲安邊走邊低聲問。
“是啊,天定的過節。”
因她拜師喬央之前,未曾細致打聽過這位宋舉人也曾有意拜師喬祭酒卻被拒絕之事
存此天然敵意在,起初便以“所謂拜師,不過小女郎任性胡鬧”來平衡自己的尊嚴與顏面。
縱然后來發覺她并非完全胡鬧,但這姿態架得高了,時日一久,輕易就下不來了。
此乃人之常情,更何況是心性清傲愛惜顏面的文人,她完全可以理解。
這名為偏見的高臺,對方自己是很難走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