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璟一本正經地道“他但凡得知你在打著這個算盤,怕是回去頭一件事便是將書盡數焚燒,寧可不考這科舉,也不能便宜了你。”
常歲寧“啊”了一聲,也煞有其事地道“對啊,這倒像是他能干得出來的事那你可要替我保密了。”
“好說。”崔璟提議“用一局棋來交換如何”
他也想與她下局棋。
常歲寧從善如流地點頭“好啊。”
“不急于此時。”崔璟道“今日為你無二社社宴,改日得閑時再履諾不遲。”
與沒有第二個朋友的他不同,她總是很忙,總有許多人要顧及,就像端午那日的五彩繩。
“那隨時恭候。”
常歲寧言罷視線落回到那棋盤之上,忽而道“此處怎少了一顆棋子”
崔璟眉頭一跳,隨她看過去“有嗎”
常歲寧篤定地指向最后落子處“就在此處,少了一顆白子。”
崔璟“”
如此敏銳真的合理嗎
他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自然“方才曾有伙計過來,欲將棋盤撤下,應是那時少的”
這也不算撒謊吧,他只是話說了一半而已。
但,一顆棋子,是什么值得私藏的秘密嗎
早在崔瑯出聲時,他便大可坦然地放回去,如此才是正常反應不是嗎
所以,他到底在做什么
崔璟費解間,余光掃到站在不遠處的下屬,不禁想他該不會是被崔元祥染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腦疾吧
察覺到自家大都督的視線,元祥有些莫名。
通往竹院的月洞門后,藏在那里的粉袍少年壓低聲音道“瞧見了沒,我師父和長兄坐著說話呢”
一壺連連點頭“瞧見了瞧見了”
所以郎君能不能把強行掰著他腦袋、撐大他眼睛的手拿開啊
“你幫著看清楚了,回頭記得和母親講”崔瑯強迫一壺看了又看,“這可是我的功勞”
“是是是”
崔瑯面上忽現感慨之色“先甭管能不能成,我替阿娘盡心賣命是真,想我這些年來為了這個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崔瑯啊崔瑯,這個家,沒你怕是得散啊。”
言畢,轉身拿事了拂衣去的語氣道“行了,走吧。”
常歲寧也未再與崔璟久坐,起身之際約定改日一起下棋。
崔璟目送她回了竹院,才轉身離開了這座樂館,臨走前讓元祥多付了些茶水錢。
上馬之際,青年若有所思地將那枚棋子收入了懷中,妥善安放。
青年驅馬而去,身形很快消失在長街之上。
夕陽西下,登泰樓內,有人靜立許久,仰望著那幅大名鼎鼎的山林虎行圖
這大名鼎鼎四字,從前在他聽來是有些諷刺意味的,但現下
身邊不時有人來往,有同樣前來觀畫之人,也有尋常食客,但這些皆與他無關,他眼中只有那幅被高高懸掛于樓中的畫。
他面上很靜,然而內心從無一刻平息。
樓中開始掌燈。
有宵禁的日子里,晚間做不了什么生意,樓中伙計已經開始準備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