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錄總要娶妻的,與其娶別家之女,在她眼皮底下、表面體面而無實權在手的常家,相較而言算得上是個好選擇若換作從前,她并不會有太多猶豫。
但現下不同。
圣冊帝先想到了天鏡國師之言,那女孩子命相甚奇,且與她之命相有道不清的關連
有此先入為主的顧忌在,此刻榮王世子的求娶之舉,不免讓她心生猶疑。
再者,常歲寧是她選中的太子妃人選,一旦出現變故便會影響她的計劃,李錄此舉之用意,她不能只觀表面。
白日里李錄曾與她提及馬場相救之事,說到常家女郎時,他感激而欽佩
現下借喝酒來壯膽,方才敢開這個口,的確像極了一位為情愛所沖昏頭腦的年輕人。
姑且不論真假,對方身為榮王世子,久居京師而一直孤身一人,明里暗里早有官員暗指她此舉與將人囚為人質無異,借此做文章者不在少數
而真若說是人質,李錄這些年來的確是一名合格的人質。
他從不參與朝政之事,從不與官員結交,雖平庸,卻謹守分寸。
如今日此般無分寸之舉,實屬頭一次。
但正因如此,對方現下所求,便如一位自幼乖巧懂事可憐的孩子,于某日鼓起勇氣試著開口討要一塊喜歡的飴糖
她身為皇帝的同時也是他的長輩,無論心中如何作想,現下于眾目睽睽之下,于情于理,都無法拒絕這個請求。
帝王行事也并非盡可全憑心意,相反,正因是帝王,需要顧忌權衡之處更多,有時便不得不做出一些讓步。
選擇讓步與否,只看得失權衡間孰輕孰重。
“這些年來,朕時常為了你的親事而掛心,如今你有了自己心儀之人,朕很欣慰,也自當成全。”
常闊聞言險些站起身來。
但被一旁的姚翼暗中制止了,拿眼神示意常闊稍安勿躁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別急。
“然婚姻之事,還須遵從父母之命,你父王尚在益州,朕便不好獨自做這個主。”圣冊帝含笑道“朕不日便使人傳信詢問你父王之意,如若他亦同意,朕即日為你二人賜婚,你看如何”
書信往返于益州,需要些時日,且榮王會如何回信,這其中尚有諸多回旋余地。
榮王世子神情欣然感激,病弱的臉上一雙眼睛亮起“多謝陛下成全”
繼而,面上露出一絲笑意“實話不瞞陛下,早在兩月前,侄兒已經傳信回益州同父王說明了心意,芙蓉花會前,父王回信已至”
“父王并不反對此事,只道如今錄身在京師,一切當聽從陛下之意。”
“侄兒原本便打算借此花會之際同陛下說明心意,故而便將父王回信一并帶上了。”
說著,自袖中取出一封信箋,雙手遞上“請陛下過目。”
圣冊帝眼神微閃。
倒是有備而來了。
只是這有備而來,比起借此擾亂她的計劃,倒愈發像是單純為情愛而昏頭了。
四周嘈雜間,內侍將那書信接過,呈與了圣冊帝。
圣冊帝看信間,四周的議論聲不斷。
“女郎”喜兒這下真的有些著急了。
圣人方才說只要榮王無異議,便會替榮王世子賜婚,這是根本不在意也未考慮女郎和他們常家的意愿了。
常歲寧不覺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