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下之人看來,他是失足墜樓,但一時間,并無人上前扶他。
四下震悚、憤滿的議論聲混作一團。
“你這禽獸不如的惡鬼把我小姑還給我”
長孫寂上前一把揪住明謹的脖子,一拳砸向對方的臉。
很快有族人和仆從將長孫寂拉開,少年被拉離之際又怒罵著踹了明謹兩腳。
明謹倒在地上,口中斷斷續續地發出“醫士”二字,他努力試著去看清那些人都是誰,為何這些人個個如此大膽,竟敢對他的生死傷勢置之不理。
視線模湖間,他隱約看到了明洛那張此刻格外冰冷的臉,立時發號施令道“還不快給我請醫士來”
這一刻,看著那個惹出了天大禍事仍不知懼怕的禍害,明洛說不上是憤怒還是諷刺更多,或者說,她已經無暇再去理會一個必死之人了。
明謹只能死了。
但他死便死了,他闖出的禍事卻不是那么好平息的
明洛手指冰冷微顫,不再看明謹半眼,而是和此時大多數人一樣,微抬眼緩緩看向了閣樓上的那個少女。
對方穿著的衣袍臟污凌亂,一側衣袖被割破,一頭極黑的烏發披散,臉上有斑駁血跡,看起來沉暗狼藉,半點也不體面。
冷風吹起她因沾了血跡而黏在臉頰的發絲,綿綿如針細雨傾斜入閣,雨霧掛在那雙沒有表情的眉眼之上,更與她添了幾分遙不可及的寒意。
因落了雨,立在閣頂的白鶴發出一聲鶴唳后,扇動翅膀而去。
那折祭文被白鶴丟棄,自上方掉落,被那少女伸手接住。
祭文在她手中垂落展開,她看去,念了一句“先賢在上”
她握著那祭文的手在滴著血珠,她未覺,握祭文垂手于身側片刻,待看向褚太傅及宋顯等人時,遂抬起雙手執禮于身前。
“先賢在上,今得至圣先靈護佑,引諸君來此共證公道二字正如大其牖,而天光入,公其心,則萬善出,多謝諸位肯執公正之心,證萬善之道。”
其音落,閣樓的門從里面被打開,即有天光灑入昏暗閣中,正如她話中之“大其牖,而天光入”。
宋顯怔然片刻,抬手還禮。
而隨著閣樓的門被打開,兩道婦人身影先后而出,其中一人踉蹌撲倒在地,形容狼狽,正是應國公夫人昌氏。
計劃已成,常歲寧的人替她們主仆二人松了綁,任由她們跑了出來。
同時,閣樓里常歲寧帶來的人手,悉數已從后門退離,包括明謹那位名喚噙霜的通房也被一并帶走。
“這是要去哪里”噙霜不安地問。
“作為交換,我們答應過會給你一條生路,自然要允諾。”搖金與她道“你此時若出現在人前,免不了要被帶回明家處置,所以,你直接隨我離開即可。”
“那我要去何處”
搖金“待有了新的身份,你想去何處便去何處。”
細雨飄進眼眶里,冰涼卻又好似蘊藏著萬物生長的希望,噙霜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那眾人圍聚而處,而后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不用死了,她可以重新活了。
“逃”出來的昌氏,怎么也沒想到會面對如此情景。
一眼望不到頭的人群,無數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還有她那個孽障般的兒子,此刻狼狽地趴在地上呻吟著,接受著無聲的審判。
她慌亂了好一會兒,目光才找到閣樓上方垂眼看著她的常歲寧。
她伸手指向對方“是她,是她將我們綁到此處來的”
又催促明洛和內侍“快,還不快將她拿下當交由大理寺處置”
無人理會她。
明洛定定地看著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嫡母。
常歲寧轉身走下了空蕩蕩的閣樓,在樓外的石階之上站定。
就在明洛準備讓人暫時將人群疏散,先將昌氏母子先帶下去再說之際,忽聽人群被驚動之聲響起。
一隊禁軍在前開路,人群迅速地避讓兩側,分出一條空道。
“圣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