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褚太傅將受凍的風險完美外包給了自家阿爹,喬玉柏到底孝順,默默將自己的披風遞上。
崔瑯見狀,熱情道“喬兄,你穿我的”
喬玉柏覺得有點怪怪的,他是為了孝敬阿爹,崔六郎這是圖什么
但這雨下的的確有點冷,盛情難卻,他就收下了。
于是,大家互換了一番披風后,只有崔瑯受凍的世界達成了。
常歲寧走下石階時,魏叔易撐傘走了過去。
他欲遞傘而去,卻見許許多多的傘出現在了那少女頭頂、身邊。
是那些監生們,胡煥,昔致遠,還有宋顯他們都在。
常歲寧再次施禮道謝。
阿點不知接過了誰的傘,舉在手中幫常歲寧擋雨,跟著常歲寧走向魏叔易。
“多謝魏侍郎。”常歲寧先道謝“我聽說魏侍郎多次為我阿兄之事進言求情,且還使人找過我。”
魏侍郎笑了笑。
原來她都知道。
“還好沒找到。”他看向那座閣樓“常娘子藏得很好。”
常歲寧也回頭看向那座蒙在雨霧中的藏書閣,風雨雖起,但波浪已暫平。
她的視線落在向她走來的褚太傅、喬祭酒,喬玉柏等人身上,此刻才終于遲遲露出了一絲笑意。
看著那道身影在眾人的陪同下遠去,宋顯于傘下自語般道“此前是我淺薄了。”
起初他認定那小女郎張揚任性,卻未能看到那表象下的堅韌執著,無畏不懼。
山有萬丈之高,他所見卻僅表面半寸粗糙嶙峋,便急于加以貶低討伐,這不是淺薄狹隘又是什么
“我也實在淺薄了。”譚離輕嘆氣,感慨道“從前我只認為常娘子大方好施卻不知常娘子不僅大方富有,更有大智大勇。”
宋顯低聲道“她今日所行,為大公道也。”
“是啊。”譚離道“今日之事,會長留你我心上,伴你我同行多時,亦會長留千萬人心上。”
這樣一份聽來如癡人說夢,可望不可及的公道,被這樣一個女郎以這樣的方式討回,便注定會深刻烙印在許多人心頭。
公正二字,會予人向上的力量,與筆直前行的方向。
“宋兄今日的感觸,似乎比我等都要多”譚離看向宋顯。
宋顯點頭“是。”
他理應要比旁人的感觸更多,許多人不知道,他的執拗頑固之下,藏著一顆過于追求公正的心。
這一切要從他八歲那年的一次遭遇說起。
宋顯一手撐傘往前,一手輕抬起,落在額角處那幾乎已看不清、只有觸摸時才能覺察出有些凸起痕跡的舊時疤痕。
那是他八歲第一次進京時留下的。
被人拿彈弓將石子打在身上、臉上時,他屈辱無力,恐懼憤怒于這世道的不公。
但有人突然出現,將這份不公碾碎,將公正還給了他。
行欺凌之舉者,不會清楚地記著自己欺負過的每一個人。
但被欺凌的人會記得,他記得欺凌者,更記得救人者。
對方所救,不僅是他這個人,更讓他的心志免于被那場不公磨碎。
從那時起,他便決心也要做那樣的人,以己身為更多人爭公道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