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時有此問,便也正常。
但只常歲寧心中知道,她此時在懷疑什么。
“正是家仆帶回,至于可信與否,相信很快便有消息傳回京師了,到時常娘子自可分辨。”
李錄嘆道“我這位堂叔年事已高,此前朝廷大軍未至之際,便是他在奉旨抵御徐氏叛軍,緊守淮南道操勞軍事之余,又有不堪流言入耳,急怒之下,才發了重病。”
“流言”常歲寧眼神微動“是指淮南王和圣人之間的流言嗎”
“看來常娘子也有耳聞李氏家丑傳言,叫常娘子見笑了。”
常歲寧未置可否。
當年明后登基,除卻武將朝臣,也曾得宗室支持,其中淮南王李通,便是為首者。
暗中時有傳言,明后與李通有染。
“傳言固然不可盡信,但淮南王待圣人忠心耿耿乃是實情此番圣人敢將此率軍大任交由李逸,也正是出于對淮南王的信任。”
李錄道“可如今淮南王病重,李逸又因自身過失而打了敗仗,必遭朝臣怪責彈劾,如此之下,只恐將心與軍心俱是難穩”
常歲寧清楚,他話中并無夸大。
若淮南王當真在此時“病逝”,江南局面必將陷入更大的混亂之中。
“而常大將軍性情剛直,恐有卷入未知漩渦之危”李錄道“錄有此言,望常娘子可早做思索打算。”
李錄之言,在兩日后即得到了印證。
大軍戰敗而李逸按兵不前的消息傳回京中,一同傳來的還有淮南王李通病故的噩耗。
圣冊帝震怒而沉痛。
這十日來,朝堂之上無片刻安寧,明貶暗伐明家之言不計其數,士族官員步步緊逼。
今又有此兩則消息傳回,一時間朝野之上更是眾聲嘩亂,爭執不休。
李逸戰敗的消息很快傳遍京師,民間開始有“淮南王之死,正乃上天預示明后氣數已盡”的謠言流傳開來。
此言傳至圣冊帝耳中,立時令司宮臺嚴查謠傳出處。
“徐氏叛軍,如今以長孫氏為首的士族官員”夜已深,帝王看著龍桉之上的奏折,自語般道“這二者倒有利益相和之處,那便是逼朕退位。”
事到如今,她但凡還未昏庸到極點,便不會想不到這二者里應外合的可能
徐正業于南邊起兵,而朝中必有與之勾連者
圣冊帝看向幽幽燭光。
當夜,有宮人深夜至鄭國公府相召,魏叔易匆匆起身,換上官服。
同一刻,中書省右相大人馬行舟,也在乘轎入宮的路上。
雖已值深夜,然而守在甘露殿外的宮人個個戒備,不敢有絲毫松懈。
圣人深夜密召心腹重臣,必有極緊要之事相商今夜后,朝堂之上恐怕很快要見腥風血雨之勢了。
說到這里,明日便是圣人親侄被斬首之時了。
思及此,有守在廊下宮人悄悄看了眼燈火通亮的御書房。
天子在內,正與眾臣密議要事,恐怕沒有半點心思可以放在明日親侄被處死之事上。
這等放在尋常人家的血肉割離之事,于帝王而言,大約并無半分痛意惋惜可言,縱是有,應也只是冷漠的責怒而已。
那位世子犯了錯惹了禍是事實,卻到底也是被圣人看著長大的,然圣人始終未見絲毫不忍或遲疑,決定要將其治罪后,甚至便再無半分注目,無半字過問
哎,到底是天子啊。
明謹及昌氏,皆被判處斬首示眾。
此夜,昌氏不愿于人前被斬首受辱,撞死在了牢中。
而明謹仍舊不信自己會就此被處死,他是帝王的親侄,是明家血脈,定然會有人來救他縱然明面上無法給他脫罪,暗中也必有助他脫身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