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不知啊。”大長公主似笑非笑“你第一日認識我”
常闊氣得面紅耳赤“我這輩子最造孽之事就是認識了你”
“怎么,莫非我讓人去京中救他有錯還是接他去宣州養傷有錯”大長公主穩穩當當占據情緒上風“我這是好人好心辦好事。”
“好人”常闊被氣笑了“可不是嘛,去廟里燒香只是圖個樂呵,真要拜佛還得看你好人,你可真是個天打雷噼的好人”
大長公主全不在意他的話,甚至還有心思擺弄賞看一旁壓著雪的臘梅。
常闊壓低聲音然怒氣更甚“當年是你二話不說便將孩子丟給了我,我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將他喂大了,你卻想撿現成兒,想把人搶過去,老子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眼看他氣得好似要撅過去,大長公主出于不好讓孩子太早喪父的想法,嘆氣安撫道“我何時說要與你搶了瞧你嚇的。”
“我這不是眼見你忙于戰事,便暫時替你保管著嗎那么大個孩子,他來日養好了傷要回去,我還能綁著不讓他走不成”
梅花枝頭雪落在常闊肩上,她和氣地抬手替他拂去。
常闊一把打開她的手,臭著臉往后退“裝什么呢,你擺明了就是想攻他的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骯臟手段”
說著話后退間,他跛著的那只腳絆到一塊石頭,身子一晃,險些栽倒。
大長公主連忙將他扶住。
二人相視。
與李潼一起,“無意”間散步至不遠處賞梅花的常歲寧,見此一幕,不禁在心中感慨世上還是好石頭多啊。
常闊將人甩開,拖著傷腿,一瘸一拐地坐在了一塊巨石上。
大長公主從袖中摸出一樣東西砸向他。
常闊接住,見是一只藥瓶,明知故問“什么破東西”
“砒霜”大長公主也沒好氣“毒死你便省事了”
常闊冷笑一聲,倒出幾粒硬吞下去“毒不死我算你沒本領”
大長公主斜睨他,這次是真的笑了“一把年紀,還是這幅狗脾氣”
常闊瞪她一眼,似懶得理她了,坐在那里不再說話。
藥丸吞服下去不久,腿上的疼痛即得到緩解。
大長公主走近兩步“怎么不說話了毒死沒有啊。”
常闊掀起眼睛看她一眼,冷哼道“還沒死呢”
“沒死就好好說話。”大長公主擠過來,緊挨著他坐下。
常闊皺著眉往一邊挪了挪,別過臉不看她。
“你接下來既要回壽州,便該知道,將歲安養在我那里才最穩妥。”大長公主聲音緩和下來“郎中說了,他這傷且有得養呢,若留下什么后遺之癥,可是一輩子的事,到時你后悔都來不及。”
常闊擰著眉,許久,才妥協道“暫時放你那里也不是不行,且便宜你幾日,但你須得給我發個誓,不準同他說那些不該說的”
“好,我發誓,未與你商定之前,絕不與他多提舊事。”大長公主無奈,卻又有些惆悵,當年之事是她有錯在先,她自己的確也不知該如何同孩子開那個口。
常闊不滿“口頭一提這叫什么發誓,你給我發個毒誓”
大長公主蹙眉看他“姓常的,你有病吧”
“”
于是又吵了起來。
此一夜,月色與雪光俱清亮。
兩日后,隨著積雪消融,和州城又現出了它原本的模樣。
這一日是云刺史父子二人下葬之日,滿城縞素,長街之上紙錢漫天飄灑。
棺木落葬,一片哭聲中,正要填埋之際,人群忽然一陣騷亂。
面色雪白的婁夫人欲撞向墓碑,要與夫君同葬于此。
常歲寧和薺菜娘子將她攔下。
“我曾立誓,待盡罷應盡之職,便去追隨郎主。”婁夫人淚流滿臉“如今已到履諾之時了。”
眾人皆圍上前來勸說。
云歸受驚,哭著撲上來抱住母親,一聲聲“阿娘”喊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