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伸出十指,在她面前比劃,眼睛里全是委屈的眼淚“我等了殿下好久好久,下了好多次雪,打了好多次雷了”
“我知道,我們阿點最怕打雷了。”常歲寧從他衣襟里取出一只帕子,她家阿點是很愛干凈的,總會帶著小帕子,疊得整整齊齊,藏在衣袍下。
他算不清也總弄不明白歲月更替,從前她在時,他喜歡用“花兒開了幾次”來代替年月流轉。
可她走后,他不用花兒了,而改用“下了好多次雪”,“打了好多次雷”來代替分別的日子。
好似分別的日子里,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陰雨雷雪,最叫他記憶深刻。
他無法明確說出自己的委屈和煎熬,卻又表達得這樣清楚。
“殿下,您怎么才回來”阿點拿手背蹭了下眼淚,哽咽著問,似有一絲埋怨,卻也無比柔軟。
常歲寧輕聲道“因為路有點長,走得慢了些。”
原來是這樣嗎
阿點立刻理解了她,趕忙道“沒事的,趕路本就不能著急,平安才最大”
反正他等多久都可以的,只要殿下平安回來,他多著急一點也沒關系
“嗯,平安才最大。”常歲寧將帕子塞到他手里,笑著道“所以我平安回來了。”
這句話讓阿點分外開心,他露出歡喜的笑容來,旋即不知想到什么,臉色一正,又趕忙為自己解釋“殿下,阿點沒有騙人,阿點早就認出殿下了”
說著,伸手做出發誓的模樣“真的”
常歲寧莞爾“我知道的,阿點早就認出來,聞出來了只是阿點不知道怎么說。”
真正的阿鯉與阿點并不親近,從前并無太多交集,是她成為了阿鯉之后,阿點才突然開始親近她,信賴她,跟隨她,如此種種,都是因為他“認出”她了。
論起最先將她認出來這件事,阿點當排第一。
第二該是榴火,第三么應當便是崔璟了。
嗯如此一對比,一人一馬一孩童,能混在這中間,崔璟倒果真是個很神奇的存在呢。
常歲寧這般想著。
而得了她的肯定,阿點越發歡喜了。
他不再哭了,于是開始有了多余的注意力。
他看著面前的人,流露出費解與好奇之色“可是殿下您如今怎么變成女孩子了呢”
他的心智與常人不同,旁人眼中的“借尸還魂”,在他這里只剩下了一個簡簡單單的“變”字。
常歲寧眨了下眼睛“變成女孩子不好嗎”
她都險些要忘了,與老常他們不同,阿點從前并不知曉她女兒家的身份,在這方面,他的認知是很遲鈍很朦朧的。
“也不是不好”阿點盯著她瞧了又瞧,慢慢皺眉,才問出最在意的問題“殿下,您變成這樣,必然很疼吧”
一塊木頭想要凋刻成新的樣子,都要拿鋒利的刻刀鑿上好多下呢。
對上那雙忽然又涌出淚花的清澈眼睛,常歲寧心中軟下來。
她與阿點,是可以相互取暖的存在。
阿點帶給她的,從來都不比她給他的少。
她點頭“是有一點疼。”
刀劃過脖頸時不疼,摔在冰涼的雪地里,也不疼。
但望向故土的方向時,她是疼的。
阿點將淚死死忍回去,朝她又湊近了些,拿起她的雙手,給她呼呼吹了吹。
吹罷雙手,又去吹她的額頭腦袋。
他呼出來的氣很足,一下下吹得十分賣力,似要將一切疼痛都給她吹走。
常歲寧額角毛絨絨的碎發都被他吹得蓬起來。
“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全好了。”常歲寧莞爾“一點都不疼了。”
回到她的故土,見到她的故人,便不疼了。
阿點便放心許多,又轉身給她倒了一盞熱茶,塞到她手里讓她喝,好似她當真剛趕了一段很遠的路,剛回到他面前。
等常歲寧喝罷茶,阿點又想到一處關鍵,于是問“殿下,您變成了小阿鯉,那小阿鯉呢她又去哪兒了”
常歲寧認真答他“阿鯉和我一樣,走了一段很長的路之后,也會換一副新模樣,若有緣,來日定會再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