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一股難以言說的羞慚悲哀之感涌上心頭,那位花魁娘子剛要掩面離去時,忽見那馬上意氣風發的少女朝她一笑,與她晃了晃手中的海棠,答應道“好啊,改日一定過來。”
花魁娘子怔住,而后激動無比地連連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般,沒了往日刻意端出的嫵媚嬌羞,全是真情實感流露。
待目送著那少女離去,她猛地轉身,對身側之人道“姐姐,妹妹們,媽媽你們聽著沒有,寧遠將軍說改日會來聽我唱曲兒”
“聽到了聽到了”
“我得我得抓緊練琴去了”花魁娘子眼中含著歡喜的淚光,攥著帕子跑回了樓中。
老鴇無奈嘆氣“指望她站在這兒拉客呢,后頭這么些軍爺等著呢,她倒是好”
但也并沒有把人再叫回來。
她是可以理解的,同為女子,她怎會不理解呢。
被男人“肯定”,和被女子肯定,尤其是這樣的奇女子給她們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內心直白的感受不會騙人,有一名花娘也激動地轉身往樓中走,若是寧遠將軍要來,單憑海棠姐姐一人,又是唱曲兒又是奏琴,還要倒酒哎呀,這怎么招待的過來呢
她要去和海棠姐姐商量商量
見她快步去追海棠,其他的花娘也反應了過來,三三兩兩都要離開,老鴇見狀喊了聲“要死了,一群沒心沒肺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說著,揪著一名跑的慢了的花娘的耳朵,罵罵咧咧地將人扯了回來。
沒能跑得掉的花娘們被迫站在原處,攬客的積極性遭遇大滑坡。
聽著樓中傳出的奏琴聲及和曲兒聲,她們手中的帕子都要扯爛了可惡,堂堂滎陽鄭氏的鄭九郎君,不遠數百里來汴州,為海棠姐姐一擲千金時,她們都不曾如此嫉妒的
早知如此,方才她們也該多些勇氣,朝寧遠將軍擲花兒的
見她們魂不守舍的模樣,老鴇戳了戳其中一位花娘的額頭“一個個的,是攬客還是哭喪呢心都野到哪里去了”
“行了,若寧遠將軍果真肯賞光來聽海棠唱曲兒,到時樓中便停業一日不接其他客人,好叫你們這些小蹄子們都有機會湊上去沾一沾光”
此言一出,眾花娘們都驚喜不已,一聲又一聲“好媽媽”的喊著。
老鴇口中還在罵人,嘴角卻也掛著一絲忍俊不禁的笑。
能得這位寧遠將軍一聲允諾會來聽曲兒,那還不得把琴譜翻爛,不練斷十根八根琴弦豈能說得過去如此,誰還顧得上同男人獻媚啊。
前者是皎皎云間月,后者是生計與銅板啊。
在這淤泥里彎腰撿銅板,偶爾有機會抬頭看一眼云間月,甚至有機會踮起腳去觸碰一下,于她們而言便是千載難逢的造化了。
既如此難得,理應要好好把握一下的。
她們這一輩子,能把握的太少了,這次就隨她們任性一回吧。
老鴇收起未外露的心緒,繼續端著諂媚笑臉,朝樓外甩著香氣撲鼻的帕子。
一路上,常歲寧見識到了汴州百姓的熱情與闊綽,前者不必贅述,后者是因甚至有人朝她擲來過貴重的牡丹花。
染了一身花香氣的常歲寧與崔璟等人,跟著胡粼,在汴州刺史府外下馬。
許多汴州官員都等在此處,此刻連忙圍上前去行禮。
胡刺史為他們從中引見著。
“這位是肖旻肖將軍。”
“這位是寧遠將軍。”
“這位是崔大都督”
關于崔璟的行蹤,至今并未大肆傳開,此刻汴州官員們便都驚異非常,又連忙再次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