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也想關心一下他的心情,如果他愿意與她分享的話。
“喬小娘子是是如何看出來的”崔瑯未答先問,幾分期期艾艾,眉眼間些許低落,像是被人察覺到了委屈的狗子。
他看著那坐在石頭上的少女,她穿著丁香色襦裙,月白輕紗覆目,膚色白凈,身形纖弱,比身后那初舒展開的青青荷葉還要干凈出塵。
雖看不到她的眼睛,但她的臉龐仍給人認真之色“我的眼睛雖看不到,但我的心看得到。”
崔瑯看著她,嘴巴動了動,而后慢慢癟起。
“前些時日我便察覺到了,那時我只當,咱們都是在憂心寧寧的事,便未有特意問你。”喬玉綿道“直到昨日寧寧的消息傳回,一切都已落定,可你的心事卻好像仍未能全部卸下”
她知他心性,尋常事根本不會被他這般長久地掛在心上,料想這心事必然是有些緊要的。
癟著嘴巴的崔瑯漸漸紅了眼圈。
片刻,他朝喬玉綿走過去,在她坐著的那塊巨石旁邊的草地上屈膝坐下,垂著腦袋,聲音有些沙啞地道“是我長兄”
他的聲音很低“他極有可能出事了。”
喬玉綿微驚“崔大都督”
崔瑯聲音悶啞地“嗯”了一聲。
“是在北境嗎”喬玉綿揪著手中帕子“北境也起戰事了”
“不是,長兄此前奉密旨,趕往洛陽率兵抵擋徐正業,卻在中途遭人刺殺各處傳回的消息,都說長兄已經出事了”
安北都護府那邊的消息最詳細,說長兄受了重傷后跌入冰湖,那種情形,很難再有轉機了
思及此,崔瑯用力抓著腦后的頭發,將頭抵在膝蓋上,有眼淚冒了出來。
喬玉綿雖有不忍,但還是與他問了詳細。
得知是“死不見尸”,她便道“既如此,結果如何且說不定崔大都督本就非常人可比,定能逢兇化吉的。”
“我也這般盼著”崔瑯幾乎已是哭著道“可長兄若無事,定會傳信回家中的。”
“或許是尚未擺脫危境,不敢貿然有動作呢也或許,信已經在途中,很快便能送到京中了呢”
少女的語氣不是虛無的安慰,而是在很認真地在分析著這個可能。
“就像當初誰都不信寧寧能殺得了徐正業一樣”喬玉綿拿堅信的語氣道“在我看來,崔大都督和寧寧一樣,許多我們想都想不到的事情,他們卻總可以辦得到,這一次,必然也是如此。”
崔瑯當真被她說動了,抬起頭來看向她“當真嗎”
喬玉綿難得做出信心外露的神態,肯定地與他點頭。
崔瑯扯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來“那就借喬小娘子吉言。”
喬玉綿笑著向他遞去帕子。
崔瑯猶豫了一下才敢接過來。
二人就這樣一個坐在石頭上,一個坐在草地上,說起話來。
崔瑯的眼淚剛擦干不久,又冒出來。
“從小我便想親近長兄,可父親不允許,我也不敢我覺得,長兄應當不喜歡我,看不上我。”
“我還未長大時,長兄便偷偷離家,去了軍營每每他回來,我都只敢偷偷看著他。”
“記憶中,長兄在家中大多時間,好似都在跪祠堂我起先很不解,長兄究竟為何非要忤逆族中,忤逆祖父父親,執意要在戰場上拼殺”
“直到后來有一回,我偷聽到父親在祠堂中責問長兄究竟所圖為何,長兄答,為己,為萬民。”
“父親卻怒氣更甚,他指責長兄滿口假仁假義,實則不忠不孝,愧對崔家列祖列宗,不配為崔家子。”崔瑯不平道“我道,父親分明才是滿心私利與偏見,他根本不配做長兄的父親。”
喬玉綿有些訝然“你果真沖上前這么說了”
“說了。”崔瑯聲音一頓,“在心里說的。”
說罷,不忘為自己正名“我若當場說出來,此刻可就沒命坐在這兒了,識時務者方為俊杰么”
喬玉綿意料之中地笑嘆口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