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族人起身,向崔據深深揖手“家主當早做打算了”
他們不愿退,也不能退。
余下的族人們,包括崔洐,也皆看向崔據。
崔據看著這些代表著整個清河崔氏的族人們。
這些族人們眼中有不肯退讓妥協的決心,也有數百年傳承之下仍未消退半分的自高與野心。
他們各抒己見。
他們也很快提到了崔璟那個昔日并不被他們認可的大郎。
“大郎雖叛逆,但若有家主出面說服,與他言明利害關鍵,未必不能令他醒悟。”
“大郎任性妄為多年,值此緊要關頭,也該為族中打算一二了”
“家主”
崔據抬手,打斷了他們的話,面上看不出情緒“此事我自有打算。”
身為家主,他是該早做打算,他也一直在為這一日做著準備。
再有,他不僅要為崔氏事成而做準備,同樣,也要為崔氏事敗做準備。
大郎此時身在汴州,便也身在局中,每一步都不可大意行之。
片刻,崔據開口,接過方才那位年輕族人的話“太子無能,不足以支撐大任崔氏不可重蹈長孫氏覆轍。”
語畢,他自袖中抽出一封密信,放到身側的檀木茶幾上,蒼老枯皺的手指將那封信緩緩推至茶幾邊沿處。
“數日前,我得此密信,你們先看一看。”
那年輕的族人正色應“是”,恭謹地上前取過那封信。
燭臺之上,燭火輕搖。
甘露殿中,那扇百鳥朝鳳的屏風后,圣冊帝斜靠在榻上,閉著眼睛,不知何時陷入了夢境。
那夢境潮濕昏暗,有著刺鼻的氣味,那是自象園飄來的氣味,似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們母子三人死死地困在那段艱難寒冷的歲月中。
阿效手上長滿凍瘡時,發高熱請不到太醫時,她也試著求了所有能求的人,她見不到帝王,便去求位份高些的宮妃,但她極不容易做出來的點心,只會被那些宮妃身前的宮娥鄙夷著打翻。
那些倨傲的宮妃們還會拿帕子掩著鼻子,諷刺她身上有象園的氣味,還有災星的晦氣。
一位喜穿紫色的貴妃在皇后處受了委屈,轉頭拿她撒氣,隨意編造了個名目過錯,讓她跪下賠罪且不夠,又令宮娥掌她的嘴。
縱是夢中,那種無力的屈辱感,仍再一次將她籠罩。
她的嘴角溢出血絲,但她不想再求饒了。
越是如此,那位貴妃越是不悅。
就在對方走來,拿涂著蔻丹的手指拔下她發間銀釵,在她臉上饒有興致地比劃時,問她怕不怕毀了這張臉時,一道小小的身影撲來,將對方生生撞倒在地,又朝那名鉗制著她的宮娥的手臂上狠狠咬下去。
小小的女孩子手心里全是汗,拉起她就要跑。
但怎么可能跑得掉
自有宮人將她們攔下。
幸而動靜鬧得太大,引了其他宮妃過來,那名貴妃便暫時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