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觀臨聽到此處,才算真正明了當初常歲寧準允那位口技師傅入刺史府的第二重用意她是要給天下人做表率,做那“不拘一格”招用人才的表率。
而回想起她做的許多事,即便起初看似荒誕,但漸漸地,卻都會在之后的舉措中顯露出它的用處來她沒有一件事,一句話,是白費的。
提前布局,走一步算十步,這是執棋者的路數。
駱觀臨再次陷入短暫的失神當中。
議論聲中,也有官員斟酌猶豫著道“然而許多流民品性參差不齊,為防有那等騙取戶籍田宅之輩,尚要給些約束”
眾人低聲探討間,有一道肅正的聲音響起
“或可將他們集中安頓,予他們田地暫用之權,待滿至少一年之后,如無偷盜滋事等違律之事發生,在無天災意外的情況下田地收成達到一定數目,再允許他們真正落戶分田。”
眾人皆下意識地看向聲音來源處,包括常歲寧也轉頭看過去。
突然被這么多雙眼睛看著,駱觀臨正襟危坐,盡量不為所擾“一年之期不是真正目的,目的是以此起到約束督促的作用,若期間有惡劣之事發生,亦可以此條例將人治罪或隨時驅逐。”
有人認可點頭,也有人探究地看著那位錢先生,這還是他們頭一回聽到這位先生主動開口說話,且是這么長一大段話不過,這才像個謀士該有的樣子嘛。
常歲寧露出一絲欣慰笑意“先生所言甚是實用。”
“”對上她真摯的笑容,駱觀臨不甚適應地移開了視線。
他并沒有討好她的意思他只是受夠了當下這于他而言枯燥無意義、白白浪費生命與手腕的差事
常歲寧鼓勵眾人暢所欲言,而對于此類搶人計劃,大家也都很有共通性,畢竟誰不想把好的扒拉到自家來呢
但常歲寧渾然不覺得自己是在搶人,她分明只是想給那些在亂世中惶恐茫然的靈魂一個安穩的家,之后再順便讓他們在自家里做做家務罷了。
“不過說到在府學之外另建學館之事,刺史大人當真考慮清楚了嗎”那名方才夸贊涼茶可口,年長些的官員此時提醒道“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畢竟他也聽出來了,這位刺史大人打算將那些藏書及抄本皆用于這新建的學館之中,以此來吸納人才,既如此,這學館的規模便不能小了去。
也有官員跟著道“若刺史大人覺得府學不夠用,不如再行擴建一番呢”
常歲寧卻搖頭“我之所以想另建學館,是因我欲在正經的幾門學科之外,再另設其它學科,且與尋常教學方式會有不同。若將這些盡數施行于府學之內,便等同替府學改制,這么做不合規矩,不僅需要朝廷批復撥銀、阻礙重重不說,后續也不利于區分管理”
眾人聽得此言,最大的感受竟是噢,原來她眼里還有規矩。
在此感受之外,才去思索她口中的會“另設其它學科”。
“拋開改制府學的阻力與非議不談,縱是擴建府學,也需要一大筆銀子,橫豎也省不了太多。”常歲寧堅持道“新學館我是一定要建的,此事我已提上日程。”
她看向眾人,道“這筆銀子不能省,但此事是我一人的主意,所以此中花銷皆由我一人承擔,絕不動用江都府庫半錢。”
眾人一時驚訝意外,一人承擔她何來這么多銀子又要讓人捐銀資助,還是跟人打欠條
不過若由她一人出資操辦,這座學館的歸屬自然便是她一人的,那么,日后那些被吸納而來的人才
自古以來,文人也好,學藝的工匠也罷,皆要講求個尊師重道,倚重本源如此一來,將來從這座學館中出來的人,便注定要和她常歲寧的名號羈絆在一起。
換而言之,這件事很費錢,但回報也絕對異常可觀
有官員想到此一點關鍵處,悄悄和身側同僚交換起了眼神。
尚有些膽色的官員忍不住問道“那刺史大人是打算,將那些藏書,盡數用在這新建的學館之中了”
常歲寧坦然點頭“是,但同樣的書籍,后續我會再令人繼續謄抄,同時交予江都府學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