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見到常歲寧送來的半枚令牌之前,他心中固然也有過思索,卻注定是局限的。
“是。”常闊語氣如常地道“從前不是就常說,歲寧這孩子與殿下甚是有緣嘛。”
孟列不置可否,若是被殿下救過便是有緣,那這天下與殿下有緣的人實在太多了。所以,他從前沒有對那常家女娃格外上心的理由。
但此刻卻是不同了。
聽常闊又招呼著自己坐下說話,孟列不知想到了什么,強壓下那急迫之感,走過去,暫時盤腿坐下。
“你這頭發”常闊將茶碗往孟列面前推去,視線不禁又落在孟列斑白的兩鬢之上“是因為無絕”
孟列沒回答,只端起茶碗喝水。
看著面前灰頭土面,衣袍沾著泥點之人,常闊心有思量。
這個時辰趕到,顯然是從江都連夜趕路而來,重視急切程度可見一斑
而若說這頭白發單單是為無絕“圓寂”之事,常闊則覺得與孟列的性情有些不符。
老孟這個人,因經歷與常人不同,性子格外冷清戒備。從前殿下在時,他們一群人說笑玩鬧,老孟總是站在殿下身邊不語,從不曾與任何人有過密的往來,只維持著普通同僚的關系。
記得有一回喝完酒,他們攬著孟列的肩膀往回走,哈哈笑嘆著道,若殿下叫孟列來殺他們,孟列恐怕連眼都不會眨一下,便要立即拔刀來殺。
彼時,被他們攬著的孟列沒任何遲疑地道當然。
并且又與他們道不單是我一人,我等相互之間,都該如此。
他們便嘖嘖著罵孟列沒有一點點人情味。
所以,孟列此刻這些白發
若說有一根是為了和無絕這些年來培養出來的些許人情味,那么余下的,大約都是為了那個陣法,那個能助殿下回家的陣法。
常闊此刻在心中嘆息一聲,現下看來,殿下對老孟的擔心及疑慮,十之八九可以放下了。
但具體如何,還要等殿下回來。
孟列剛放下茶碗便問“歲寧何時才能回來海上已經打起來了”
“打了三四場了,但都是倭軍拿來試探的小動靜。”常闊并不細致透露太多軍機,只將大致言明“倭軍的主力一直未現身,歲寧此行,便是為了前去刺探倭軍主力所在位置。”
孟列正色問“那她帶了多少人”
“既是刺探,自然不能動靜太大。”常闊道“一千水師,且兵分數路。”
孟列忽而皺眉“那萬一撞上倭軍,豈非兇多吉少”
常闊寬慰道“放心,歲寧歷來足夠警醒,若察覺危險,定會提早應對設法脫身的。”
“這可是海上,她出過海嗎”孟列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此等要事你為何不去反要讓她一個毫無海戰經驗的孩子以身犯險”
常闊聽在耳中,只覺與當初兒子來信急問他“阿爹為何不去汴水,反要妹妹去打徐正業”之言頗為相似。
他彼時回兒子一句“你知道個屁”,但這話顯然不適用孟列,看著孟列那頭白發的面子上,常闊態度很和氣地道“我怎么去我這條腿又不能在海上折騰,昨晚且還灌了半斤藥湯呢。”
又道“況且歲寧才是此一戰的主帥,放心,她此行帶著的皆是精銳水師,又有漁民引路,且她手上有最詳具的海域圖”
孟列意味不明地看著他“你就這么放心”
常闊高高抬眉“如今誰不知我閨女是將星轉世,我當然信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