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姚冉跟在常歲寧身側后半步,低聲道“本說是兩個小少年,見了才知,大些的那個是姑娘家,她見了屬下之后,才敢說出全名元淼,出身洛陽元氏。”
險些被李獻滅族的那個洛陽元氏。
常歲寧恍然,腦海中閃過一張十四五歲的少女面龐。
“見她不似在說假話,屬下便令她帶著幼弟在側門內等候,不知大人可識得此人”
常歲寧點了頭“認得的。”
彼時她于滎陽城外救災時,曾偶然救下過被李獻部下追捕的元淼。
之后,元家滿門被貶為庶人,就此遣離洛陽,元淼曾讓鄭潮給她帶了一封信同她道謝。
那時這個小姑娘在信上說,她要和幼弟一同跟隨族人移居此時怎會來了江都尋她
是元氏族人遭遇了什么意外嗎
常歲寧很快見到了元淼姐弟二人。
“元淼見過常刺史。”
見到常歲寧,元淼先拉著弟弟跪下,朝常歲寧磕了個頭。
常歲寧看著跪下磕頭的姐弟二人,視線落在男孩缺了兩指的右手上,道“不必行此大禮,起來吧,與我說一說來意。”
元淼穿著灰撲撲不太合體的袍子,做男子打扮,因瘦了許多,膚色也黑了許多,短短半載間,眼中已然褪去了最后一絲稚氣。
一看便知這半年來吃了許多苦。
元淼沒有多說無意義的訴苦之言,只將遭遇如實與常歲寧說明。
她家中族人大多錦衣玉食慣了,根本不堪遷徙之苦,途中多有內訌。因嫡脈一支幾乎被屠盡,僅剩下她和幼弟,她幾次出面調停矛盾,然而那些人并不服氣,反而因此記恨上了她。
途中行經一處小鎮,因雨水停留數日,一晚,一名族人誆她離開投宿的客棧,竟與人合謀將她打暈,欲將她賣掉。
幸而幼弟機警,及時告知族人此事,她才得以被勉強救下。
但她醒后,那名族人竟未有受到什么值得一提的處罰,族中長輩或沉默,或不耐煩她的“咄咄逼人”,竟冷著臉扔出一句族中今已如此光景,你還當你是元氏嫡出長女嗎
元淼陡然明白了,昔日士族當下于亂世中遷徙,如過街老鼠,時常遭遇劫掠欺凌羞辱,而她和幼弟無法給匱乏的族中帶來任何幫助,反而是拖累。
拖累是沒有資格被優待的。
而那次之后,族中便好似撕開了最后一層體面,她和幼弟的處境越來越艱難,那個曾為了二十兩銀子要將她賣掉的年輕族人,更是時有挑釁泄憤之舉。
一次,她和幼弟只分到了半塊發霉的餅子。
幼弟懂事,反而勸慰她,很快就能到重新安家之處了,到了那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會好起來嗎
元淼不覺得。
自祖父父親母親死后,她和弟弟便沒有家了。余下的這些族人們非但不能庇護她和幼弟,反而因為父親和祖父曾經的錯誤決定,而在當下這難以忍受的困境之中,越發地怨恨她和弟弟。
想到一路上的聽聞,元淼終于做出了一個決定,她要去江都。
幼弟說阿姊,可是那里有倭兵
她說可是那里也有常刺史。
所以她帶著幼弟偷偷跑掉了。
元家也沒人來追他們。
真正的艱難,都在去往江都的路上。
元淼未提途中不易,只再次含淚向常歲寧跪了下去“我亦粗識些大字,什么事都愿做,什么東西都能學只求大人予我與幼弟一個容身之所”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