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武器的殺傷力最強之時,永遠是它首次大規模面世之際若它原本的殺傷力有六成,首次使用,必能達到十成,余下四成,是它給人心帶來的威懾。
看著眼前的滔天煙幕,唐醒已能斷定,此一戰,無論結果如何,必然都會揭開海戰的新篇,在海戰史上留下濃重一筆。
雙動風箱,火藥入水未曾借助半分外力,在海上騰起制敵煙幕今日他唐醒縱然葬身此地,能有幸參與此等戰況,卻也值了
征戰多年的元祥也很激動,此刻看著對面倭軍的情形,不禁欽佩難當地道“主帥,您今日此計,簡直是蚩尤在世”
常歲寧微轉頭看向他“”
“古書有云,蚩尤能作大霧,使軍士昏迷,以此取勝”元祥滿眼拜服之色“您比之蚩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回頭,他定要將此一戰,詳詳細細地寫給大都督聽
常蚩尤在世歲寧,微抬眉,認下了這個稱號。
兩名部將快步上前,滿面振奮,迫不及待地請示道“主帥,趁倭軍大亂,可要下令率兵上前攻殺”
“不急。”常歲寧道“等他們再亂一些。”
她的將士,傷亡者已經太多,接下來,她要用最小的代價殺敵。
此刻煙霧正濃,急于前攻,也容易傷到自己人。
這也是常歲寧之前否定了沈三貓的另一重提議的原因所在
沈三貓為人,無法以世俗意義上的正邪來定義,在常歲寧令人造出這些摻有石灰的火藥筒時,他曾私下提議,不如在石灰粉之外,再另行加入毒藥,以煙霧投毒,殺敵必能事半功倍。
常歲寧看了他片刻,到底搖了頭不妥
沈三貓連忙跪下請罪,只當自己暴露出的陰毒一面,令常歲寧不喜了。
常歲寧與他解釋道戰場之上你死我亡,尤其對待倭族異敵,我并無分毫慈悲之心,但恐毒性過大,會傷及己方將士
很多時候,打起仗來,計劃是一回事,實施是另一回事,萬一遭遇突變風向,恐得不償失,落得反噬收場。
貪欲與殺欲,戰場之上人人皆有,而在此等巨大的挫敵誘惑之前,理智告訴常歲寧,應當選擇先守住麾下將士的安危底線,在此之后,再談其它。
濃煙中,倭軍的隊形愈發混亂了。
遠遠望去,四處的海面仍是平靜的,于天地間稀薄的夜色中,靜然存在。
但唯有倭軍所在之處,濃煙滔天,嘶叫聲震耳,好似無數惡鬼被困于無間地獄之中,恐懼掙扎著,被天地萬物凝視審判。
盛軍視倭軍如受刑的惡鬼,而倭軍此刻亦視盛軍如惡鬼。
怎么會有人在無風的情況下,于海面之上憑空造出傷人的煙幕這不是惡鬼又是什么
盛軍于他們,不再是待宰的羔羊。
反倒是他們,已經因此陷入了巨大的被動之中
他們想要逃離,卻因船只的相互擠撞,而寸步難行,由此陷入更大的混亂當中。
有倭兵不知接下來要面臨什么,恐懼心作祟下,慌不擇路地跳入水中,然而眼睛肌膚上沾染著的石灰入水后,卻帶來更大的灼痛之感,從而發出一聲聲痛苦的慘叫。
“區區煙幕與石灰而已,何足畏懼”藤原麻呂面色陰沉地怒斥著“一群毫無應變之能的廢物”
他怒手下軍士不爭,屢屢設法穩住局面,但全都無濟于事,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局面越來越失控。
藤原麻呂是一位稱得上出色的軍人,在此情形下,仍能做到冷靜不懼,但他終究無法強迫手下的每一個士兵,都能做到和他一樣冷靜應對。
將軍能做將軍,必有過人之處,而大多士兵一輩子只能做一個尋常士兵,亦有其根本原因。
哪怕在今日之前,這些倭兵個個氣焰囂張,下手狠辣,披著一件野心與貪婪織就的外衣,便敢肆意虐殺
但在這件外衣被一把突然升起的大火焚燒離體之后,他們終究還是無可避免露出了鼠輩本色。
后方的一些船只艱難地挪動方向后,開始不顧軍令,擅自逃離。
見煙霧稍淡,常歲寧適時抬手下令“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