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武虎等人將那三十七名禁軍的尸身歸斂到一處,讓人取下了他們的腰牌,交給了同樣傷得不輕的禁軍統領。
醫官所備傷藥已不太夠用,常歲寧便讓薺菜拿出她們備著的金瘡藥,送了過去,并幫忙包扎。
不多時,包扎完畢的禁軍統領,腳下一瘸一拐地來到了常歲寧面前,上來便要跪下行禮。
常歲寧忙抬手將他扶住,也就是此時,她看清了對方的長相,一時很是意外“魯大人”
“正是在下沒想到今日能在此見到常刺史,又得刺史大人出手解困搭救”被常歲寧扶正了身形的男人唯有重重抱拳“魯沖感激不盡”
常歲寧反應過來,道“原來魯大人去了禁軍處任職。”
早在常歲寧未離京時,與魯沖此人便有過交集。
這要從當初常歲寧設局救兄說起,她那時尋到了許多曾遭明謹所害的苦主人家,魯沖便是其中一個。
魯沖之女為明謹所害,他為女尋求公道,曾遭奪職,只能在鏢局中謀求生計。
之后,明謹被定罪處死,魯沖便也被重新啟用。
啟用之初,他所任不過七品武職,而這一年多來,帝王不斷清洗各處,致使京中官職調動頻繁,出現許多空缺,魯沖有著出眾的能力,又得昔日同僚好友舉薦,便入了禁軍處。
京師禁軍,分十六衛,彼此間互不統屬,魯沖被調去的是十六衛中的左屯衛。
大半年間,他表現十分出色,得以從正六品升至四品下,今任左屯衛中郎將之職。
常歲寧聽罷,笑著道“如今當改稱魯將軍了。”
魯沖神情感激“在下能被重新任用,皆因常刺史昔日之恩。”
若當初沒有面前的少女設局定明謹之罪,他只怕一輩子都沒機會見到害死女兒的仇人被斬首,也注定只能落魄地過完下半生。
人之際遇轉變,有時只需要一個貴人的出現。
眼前之人于他而言,既是貴人,也是恩人。
而這位恩人自身的“際遇”,也令人驚嘆至極,他在京師屢屢聽聞前方傳回的消息,都深感不可思議。
魯沖一肚子話,很想與這位不可思議的恩人多敘一敘,但見玄策軍的那位將軍走了過來,他同樣道謝之后,只能暫時回車中歇息。
“不曾想竟會在這里遇到常刺史”虞副將甚覺驚喜之余,從懷中掏出兩封信箋“如此正好,便不必勞煩魏侍郎從中轉交了”
常歲寧接過,從信封上的親啟字樣就能辨出這兩封信分別來自何人
“辛苦虞將軍了。”
常歲寧道了謝,尋了只小馬扎,在醫士們用來煮沸水處理傷口的火爐前坐下,烤暖了手,先拆了崔璟的那封信。
阿兄那封更為厚實,想來絮叨居多,若想看正事相關,理應先拆崔令安的。
但崔令安這封信上提及的正事也不算太多,末了,竟還讓她安心“冬眠”
看著那“冬眠”二字,常歲寧露出笑意,只覺渾身都暖騰騰的。
前方,何武虎山賊舊習大爆發,已帶著下屬將叛軍留下的兵器馬匹“搜刮一空”。
元祥和長吉都去幫忙搬抬叛軍尸體,清理道路,二人腿腳干活之際,嘴巴也未閑著,而在今次這場言語交鋒中,長吉顯然落了下風,以至于惱羞成怒,就差揮拳頭了“崔元祥,你休要欺人太甚,真將我惹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元祥滿眼挑釁“那你自己將這些尸體搬完,扎一個時辰馬步,將這兩座山上的積雪統統啃個干凈,再去林中抓百十只野兔回來烤了給我吃我看你做不做得出來”
面對如此智障發言,長吉氣得嘴唇顫了顫,徹底一敗涂地。
他怎么也未曾想到,崔元祥打仗這么忙,竟還有空閑淬煉嘴上功夫
這廂,常歲寧剛要打開阿兄的信時,唐醒走了過來,道“大人,那洪郴尚有一口氣在,不知要如何處置”
“既沒死,暫時便別讓他死了。”
唐醒應下。
因治傷和眾人取暖都需要熱水,四下燒起了更多的火爐與柴堆,這些取暖之物大都是使臣們的車馬上所攜帶著的。
炭火和柴禾燃燒間發出噼啪輕響,偶爾迸濺幾顆赤色火星,常歲寧對著爐子總算看完了阿兄的來信。
正要將信紙收起時,有人遞了只空茶盞到她面前。
常歲寧接過的同時抬頭看去,只見是魏叔易。
他換了干凈的披風,發冠看起來也重新整理過了,一如他的心情。
他在常歲寧對面坐下,拎起爐上茶壺,為常歲寧倒了盞熱水,也為自己倒了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