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要見尸,而非一把拂塵。
“回陛下屬下本已取下國師首級,可是”前面的黑衣人抱拳跪了下去,頓首道“可是中途卻被人盜走了”
圣冊帝微瞇起眸子,面色無聲冷了下來。
無形威壓自上方襲來,黑衣人改為伏地叩首“國師首級,乃是屬下親手取下,屬下絕不敢妄圖搪塞欺瞞陛下”
另一名黑衣人也隨之跪下“啟稟陛下,首領當日取下國師首級時,屬下也在場另有兩人也親眼目睹經過,皆可證明此事”
司宮臺掌事微躬身,向帝王微一點頭,他已令人查實過了,那些人說辭一致,分開詢問之下,即便是面對一些極小的細微問題,所給出的答案也無出入。過程中,無一人有欺君的破綻流露。
圣冊帝的聲音聽不出信是沒信“既如此,首級又是何人所盜余下尸身何在”
“當日事成之后,屬下等人留下首級后,便將尸體掩埋之后首級失竊,屬下前去掩埋尸體處查看,只見余下尸身也不翼而飛。”
“于是屬下大膽揣測,或許是國師的故友或師門中人所為想要將其尸身取回安葬。”
末了道“請陛下準允屬下前往蜀地,詳查此事”
天鏡便是出自蜀地,其師門雖不顯于世,但若用心探查,總能查到些什么。
片刻,圣冊帝緩一擺手,使人退了下去。
她為北狄及各處亂狀焦心不已,已沒有更多的充沛精力可以分到這些次要之事上。
她將視線放在那拂塵上一刻,道“傳告天下,天鏡國師得道升仙,歸虛化生而去,朕感念其功德,愿為其鑄仙身建道觀,受世人參拜供奉。”
司宮臺掌事會意應下,捧著拂塵退去。
殿外夜色深濃,風吹過,樹影婆娑。
姚翼自大理寺下值歸家,和往常一樣,先低聲向貼身的仆從問了一句“女郎可有家書傳回”
仆從搖頭“郎主,尚無”
姚翼嘆了口氣。
自去年他試圖讓女兒打探那女娃“背后之人”,女兒不單來信拒絕了他,之后就連家書都很少傳回了,倒像是跟他避嫌上了
“真就是有了主公忘了親爹啊。”姚翼低聲念叨了一句。
不過,就算女兒不傳書回來,他也偶然聽說過女兒的事,京中也有人在傳,那常節使身邊有一位能力出眾的女史,很得常節使重用
但是誰又能想得到,那會是他姚翼的女兒呢
先前大云寺祭天,神象傷人當場,裴氏陰謀敗露,冉兒自毀面容鬧得沸沸揚揚。
現如今世人都當冉兒已半入空門,不再出現在人前,卻不知她早已去到了當初那險些喪命于神象之下的常家女郎身邊。
實是世事莫測啊。
姚翼在心底感慨。
但比世事更莫測的,卻是那個女娃
即便如今想來,他仍舊覺得奇異,九娘性柔弱,表姨母也膽小得很,這家女子往上數三代,就湊不出一個像樣的膽子來,怎就生出了這樣一個膽大的女娃來呢
莫非是前頭的長輩們沒長全的、省下來的膽子,到頭來全都生在這女娃一個人身上了
也或許是隨了那位吧。
倒也別說,如今放眼四下,姓李的人物抖一抖,數一數,倒真沒幾個比得上她這般顧全大局就拿今次解荊州之危來說,便是毋庸置疑的護國之舉了。
“果真是以身入局,續世道以白晝。”千里外,有老者嘆息著,放下了掐算的手指。
“您是道家吧”搖槳的船夫見老者掐指,笑著攀談“不知您師從何門吶”
老者哈地一笑“無師無門,亂修一通罷了。”
船夫卻不認同,他雖不通道家事,但這老者一看便有幾分仙風在身上,想來只是不愿過多透露罷了。
小船劃開稀薄夜色,于拂曉之際靠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