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藍眼睫微顫,轉回頭來,被薺菜拖著離開了此處,重新塞回了馬車里。
和來時不同,這一次的阿爾藍十分安靜,沒有一點響動。
“想清楚了嗎”
還是那座棚屋,常歲寧看著被帶回來的人,出聲問。
阿爾藍呆坐在地上,沒有說話。
常歲寧看了她一眼,對薺菜道“給她一個時辰的考慮時間。”
就在薺菜覺得自家大人今日的脾氣格外好時,只聽轉身離開的常歲寧補充道“每隔一刻鐘問她一次,一次不答,便斷她一指。”
一個時辰下來,十根手指還能剩兩根,夠用了。
薺菜周身一凜,應聲下來,喊了一名女兵進來。
她們皆不是嗜好殺虐之人,但此刻別無選擇。因瘟疫而死的人太多了,她們的心軟與同情無法分給始作俑者哪怕絲毫。
常歲寧未曾走遠。
月色寂靜,阿爾藍又哭又笑的聲音格外清晰。
直到斷至第三指,棚屋內才傳出痛苦的嘶喊聲,但那份巨大的痛苦似乎又并不只是源于肉體的疼痛,甚至這份肉體的疼痛似在彌補消減著某種更加難以忍受的靈魂痛楚。
常歲寧漸聽出,那人像是在自求軀體之痛。
半個多時辰過去,嘶喊聲逐漸無力。
阿爾藍微微抽搐著伏在地上,面上沒有一絲血色,通身皆被汗水打濕,左手五指全被斬下,骨肉模糊。
就在她疼得即將失去意識時,常歲寧走了進來,垂眸道“可以說了嗎。”
阿爾藍無力再抬頭,聲音顫栗地道“我有一個條件”
常歲寧沒有嗤笑她的不自量力,而是道“說來聽聽,之后我若心情好些,便考慮答應你。”
話中之意十分明了,只要瘟疫可以被撲滅,她的心情自然會好起來。
一縷月色自棚頂的縫隙間灑落,迎著這縷月光,阿爾藍努力地抬起了臉,張了張咬破出血的嘴唇,說出了她的條件。
常歲寧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此處,讓人請了喬玉綿,孫大夫,以及幾名資歷深厚的醫士過來。
接下來兩日,孫大夫將自己關在藥房中配藥,每日唯一見的人便是喬玉綿。其他醫士們的意見,也多通過喬玉綿傳達到此處。
孫大夫曾經應對過一場瘟疫,而在阿爾藍說出制毒經過之前,眾醫士們在多日的救治之下也已累積下了諸多寶貴經驗猶如置身一片荊棘林中,于迷霧中反復探尋出路,在遍體鱗傷之下反復試錯,不肯退卻地往前走了大半,于是當這迷霧散開時,得以清晰地看到了正確的那條路,便只需向前奮力狂奔了。
第三日清晨,不眠不休的孫大夫推開藥房的門,臉上現出了少見的喜色,剛要說話時,卻見藥房外圍著近百名醫者,都在等著他出來。
“”孫大夫收斂神態,往后退了一步,把手中藥包塞給徒弟,低聲道“一日兩服,試試看。”
此藥性相對猛烈,需先有人試服。
喬玉綿等人選了十名病癥嚴重的百姓,在征得他們的同意之后便開始試藥,左員外也在其中。
兩日后,喬玉綿哭著來尋常歲寧,一向淑靜的喬家女郎,鞋子都跑丟了一只。
“寧寧”赤著一只腳,身形消瘦的喬玉綿滿臉的淚,卻綻開大大的笑,說出來的話語再簡潔不過“好了”
常歲寧轉頭看過去,只見喬家阿姊身后,那輪夏日驕陽格外熱烈卻不再灼人,蟬鳴聲也突然變得不再刺耳,反而動聽起來。
心情好了,是這樣的。
常歲寧回以一笑,滿眼粲然,卻是先道“我這便讓人給阿姊買新鞋去”
喬玉綿低頭看了眼自己赤著的腳,忙將它藏到裙角下,莞爾抬頭間,向常歲寧重重點頭。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