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聞卞春梁破城之日,喬祭酒選擇主動留在了京師,與眾監生共進退,護下了不知多少學子,師德大義實令人感佩……”李隱緩緩驅馬,眼神敬佩:“本王未入城前便在想,待入京后定要親自前去拜訪。”
他之后必然要選拔人才,而國子監內的監生經此一事后,此時無不對喬央這位祭酒敬慕聽從。
“喬祭酒的人品德行固然無可挑剔……”駱觀臨道:“但此人與常家往來甚密,又曾將那常歲寧收作學生,為此在登泰樓中大擺宴席,無人不知。”
“那已是許久前的事了,彼時常歲寧不過尋常閨中女郎,喬祭酒又怎能料到之后的事。”李隱含笑道:“況且祭酒之所以與常家往來,歸根結底不過是因從前同在阿效手下共事的交情而已。”
他一襲寶藍廣袖長袍,坐在馬上,語氣豁達疏朗:“而本王也是阿效的王叔,并非外人。”
“王爺豁達,卻也需要多加提防……”駱觀臨道:“不妨待見罷之后,加以試探其態度,再下定論不遲。”
李隱含笑好脾氣地點頭:“先生歷來思慮周全,本王都聽先生的。”
他自然不可能盡信喬央,無論喬央是何態度,對他而言這甚至沒什么好試探的。
只是他初至京師,免不了要先安撫收攏人心,至于之后……一朝天子一朝臣,時間還很長。
急于血洗鎮壓各處,那是明后名不正言不順的做法,不適合他這個李家人。
見李隱親自前來,喬央忙讓人擺茶招待。
三人相坐吃茶,駱觀臨少有言語,李隱感佩喬祭酒的苦心以及這些時日的不易,喬祭酒道了句不敢當,起身向李隱施禮:“倒是下官,要代國子監內眾監生多謝王爺收攏京畿大局!”
李隱隨之起身,扶起喬祭酒的手臂。
雙方無人談論立場,也無人提及常歲寧或李歲寧,只談京師局勢和卞春梁之亂帶來的諸多亂象余弊。
金陽將斜之際,李隱告辭而去,喬央親自將人送出國子監。
見李隱一行人馬走遠,清瘦了許多的喬央才帶著書童轉身往回走。
談話時榮王說到是從大云寺過來的……
喬央在心底悄然松了口氣。
早在數月前,孟列借暗樁向他傳信,讓他在榮王入京之前,務必設法毀去天女塔中白玉塑像。
孟列未曾細言,但喬央猜得到,必然是與自家殿下復生之事有關……
于是他借家中父輩在欽天監中任職的學生之口傳開了天女塔中藏有國運風水之說,讓卞春梁來動手是最好的選擇,合情合理,不會引起榮王懷疑。
從榮王的態度中可以看得出,對方尚不知歲寧便是殿下……不知道才是最好,知道了怕是要原地發瘋的,哪里還能維持住此時這體面要臉的君子模樣?
而話又說回來,這種離奇之事,尋常誰又能想得到呢?
喬央望向北方,眼底有嘆息有憂慮,縱然是到了此時,他時常仍覺不切實際,仿佛這一切只是場臆想出來的夢,為苦難蒼生而織出來的夢。
察覺到自家祭酒大人憂國憂民的心情,那書童勸慰道:“祭酒,難得閑暇,咱們去釣魚吧?您許久不曾釣魚了!”
喬央轉頭瞪向他。
書童以為失言,縮起脖子。
下一刻,卻見喬央笑起來,佯怒之色散去:“好提議,走吧,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