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沖跟隨在韓砥身后,率領一支禁軍,往安上門方向而去。
四下戒嚴肅穆,每人各居其位,宮人們有序地在各宮道之上垂首而行,接受著巡邏禁軍們的審視。
城中也戒嚴著,處處可見禁軍的身影。
這樣緊要的日子里,城外據說還有兵亂,各茶館酒肆中,百姓們皆不敢表露出太盛的熱情,只低聲討論著,下意識地將敬畏的目光投向太廟方向。
與此同時,無數道目光都在注視著太廟方向。
從洛陽回來后,便一直留在國子監內的喬玉柏,坐在書房中,緊緊盯著窗臺下的滴漏,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濕,眼神卻無半分畏縮。
窗外晴空萬里,風輕云淡,天地間一片祥和之氣。
神圣禪意的鐘鳴聲,在太廟內緩緩蕩開。
身著袞服的李隱跨入太廟大門,六部及太常寺的官員隨行于側,駱觀臨緊隨其后,面孔肅然。
太廟中設下了祭臺,負責主祭大事的褚太傅在此等候已久。
褚太傅立于祭案旁,下方是肅立的百官及宗室人員。隨著李隱走來,聞聽內侍的宣唱聲,宗室與百官紛紛讓至兩側,有序地站立,垂首恭敬地施禮相迎。
陪祀官湛勉也跟隨行禮,但余光內卻未見身側的老師跟著躬身。
他的老師是主祭官,是百官之首,是最不會在禮儀之上出錯的人。
湛勉下意識地微微側過視線,卻驚見身側的老人端正地抬手,但非行禮,而是取下了自己的官帽。
太傅目不斜視,將官帽置于一旁。
湛勉不解之下險些驚呼出聲,只因恪守大典禮儀,才未敢出聲驚擾。
然而下一瞬,老人卻做出了更加驚人的舉動,自廣袖中取出一截粗麻孝布,動作依舊端正地繞額而系。
“……老師?!”湛勉再忍不住,終于驚異低呼出聲。
下首眾人依舊維持著垂首行禮的動作,誰也未曾左顧右盼相望,直到湛勉失聲而出,才有官員轉頭看去。
李隱在擁簇之下,剛行至祭臺前,未及登階而上,乍見此象,腳步慢慢停下。
四下頃刻間變得嘈雜。
無數雙視線皆定在了那道蒼老的身影上。
那身形清瘦的老人,身著緋色官服,但因官帽除去,現出銀白發髻,額間系喪布,而與周遭盛大慶典之氣格格不入。
風拂過其腦后垂落的喪布,他身軀筆直,風骨卓傲,立于祭案旁,縱不知其緣由,卻予人幾分【獨立天地間,清風灑蘭雪】的孤絕之感,像極了一名蒼老的俠客。
駱觀臨低聲喝止了雜亂之音,立即令人維持秩序。
李隱將萬千心緒猜測掩于不解之下,他先向褚太傅抬手一禮,剛欲出聲詢問,卻見那老人向著上方天地端正拱手,揚聲道:“天地神主為證,褚晦今日,是為大盛舉喪而來!”
蒼老之音擲地有聲,似比鐘磬聲更加肅穆。
這“舉喪”二字令四下無聲驚愕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