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又見敕曰:【其攘夷北境,西退吐蕃,功勛卓著,為國之柱石,念其功,特敕封為護圣親王,食邑八千戶,賜服紫,著九章紋。】
此詔出,朝野嘩然。
護圣親王?
大盛從無此爵,也很少賜封異姓親王,更況乎天子之偶也……這是要開新制了!
四下議論聲鼎沸,紛紛剖析此舉是否合宜。
百官原已經準備接受了崔璟為皇夫之事,可此時怎么又冒出來一個什么護圣親王?只做皇夫不行嗎?
“何來的夫字……”此詔書已對外宣明,傳告四下,有官員手持由中書省抄寫發出的詔書,一字字低聲誦讀:“天子之偶,天家之婿……”
唯獨沒有“夫”字。
皇夫一稱,歷來是各處的隨意之稱,而這封正式的詔書上并沒有出現此字。
意識到這一點,眾官員交換了眼神。
“夫”字為天字的演化,女子以夫為天被視作天經地義,此類學說早已根深蒂固,不是短時日內可以改變的……
私下如何稱呼無所謂,但正式的詔書上若見“夫”字,日后的確極有可能被人拿來大做文章,而若儒學繼續興盛,麻煩爭議則會更多。
這不是單憑一代女子君王便可以徹底拔除扭轉的,在那之前,天子或只需有偶,而無需有夫。
如此,這敕封“護圣親王”的旨意一并出現在同一封詔書之上,便很值得思慮了……
天子不打算留給任何人拿她與她所擇伴侶的關系生是非做文章的機會,卻也不打算因為這重關系而讓其他人借禮法來將崔璟徹底困于宮中。
護圣親王,大盛沒有過這樣的爵位,正因沒有先例,而又高居正一品,日后他可以做什么,便是天子一句話的事……
如一盞華杯,它是空的,往其中注入多少酒水,全由天子決定。
護圣親王或可以領兵,或也可以監察各道……沒有實職,不直接領官參政,卻有正大光明的身份可以奉天子令行使各類權力。
他的權力直接源于皇權,只受皇權支配。他是天子的伴侶,也將是皇權最安全最有力量的守護者。
想通了其中一層層的用意之后,一陣沉默后,那手持詔書的官員不禁問:“……現下當如何是好?”
又是一陣沉默。
這沉默最終化為一聲嘆息,以及樸實無華的四字:“就這樣罷。”
詔書都已經被中書省發出去了,他們還能去鬧不成?
且人家一個剛交了兵權,一個是大權獨握的天子……這統共才太平幾日,他們還是見好就收吧。
有官員還算想得開:“實則這樣也好,如此大才,棄之不用,倒也可惜……”
“咱們這位新君,很會用人……”
“豈止是會用人……”年長的官員長長地感嘆一聲。
這位新君還很擅長使用她的皇權,她竟然這就懂得了禮法的真相,通曉了天子不受禮法所困,而來化育禮法的最高規則。
她想用皇夫來做事,同時不想為“夫”字所困,于是不依后宮禮制,轉頭封了個護圣親王。
大刀闊斧任性大膽,敢信人敢用人,卻好在也見深思熟慮權衡把控。
“但少不了要盯著啊,萬一哪天不受控……”
“我等想盯著皇夫,皇夫說不定反替天子盯著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