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姊你呢?”李效又問:“你總是假扮我,那誰來做李尚?”
阿姊做假的李效,他做真的李效,那李尚去哪兒了?
阿姊似乎也被這個問題難住了,很少有問題能難住阿姊。
阿姊也顧不上和區區一個問題糾纏較勁,阿姊太忙了,越來越忙,直到有一日他竟聽聞,阿姊自薦要去軍中歷練。
他去找母妃,但母妃竟無意阻止。
十二歲的李效,第一次開始認真思索起了母妃的想法和所求。
一年又一年,皇子李效的名聲越來越響亮,阿姊打下了一場又一場很漂亮的勝仗,龍顏大悅,朝堂振奮。
那些與長孫氏為敵的勢力皆圍向了阿姊,李效知道,這背后亦有母妃的游說經營。
阿姊在戰場上廝殺時,母妃也從未停下過她的謀劃部署。
阿姊成了皇太子,母妃成了母后。
忙碌的母后不再像從前那樣關注他,而他只覺得輕松,昔日母后的偏愛亦曾令他覺得愧對阿姊。
阿姊早早便向父皇求來恩準,讓體弱多病的“崇月公主”出宮建府調養身體。
相較宮中,宮外無疑更加自由。
貼身侍奉的下人皆是阿姊心腹,教授詩書禮儀的嬤嬤是母后的人,作為伴讀的段家女郎也是阿姊親自挑選的可信之人,他不必拘束不必偽裝,每日只需做自己喜歡的事。
若說孤單,卻也沒有,自幼體弱被欺凌的經歷,以及對母親的思索,讓李效更加喜歡獨處的生活——或者說,他更喜歡和阿姊在一處生活,但是這機會很少。
阿姊在京中時,常常會來看他。
每當那時,阿姊便會放松地坐在石階上,段真宜緊挨著阿姊坐下,他站在石階上方笑著聽她們說話。
年少的段真宜總愛大驚小怪,偷看話本時也精神百倍,唯獨做女紅時卻總有打不完的瞌睡,好似那針線是縫在了她的眼皮上。
段真宜的話很多,阿姊不在時,她總追著他問阿姊從前的事,幼時的事。
段真宜很怕鬼,公主府中有一處偏院她從不敢踏足,只因阿姊胡說了句那里鬧鬼,她就真的深信不疑了,還提醒他也要小心一些。
段真宜生得很好看,但她總是托腮遺憾地說,比起阿姊和他,她的確還差了那么一點點。
在那名為少年的數年歲月中,李效耳邊所聞,到處都是段真宜的聲音。
直到有一日,那聲音與他告別。
段真宜要嫁人了,嫁去魏家鄭國公府。
是一樁很不錯的親事。
李效點頭,沒有多言。
年少的心意,一同他這安靜無聲的人生。
熱鬧聲乍然離場,竟讓原本不會孤單的人也覺得有些孤單了。
春去冬來,望著眼前的方寸景色,李效也開始想要出去看看,想要替阿姊做些什么,他知道,阿姊自成為儲君之后便愈發不易了。
只是他偶爾會想,即便他果真出去了,又能替阿姊做什么呢?
那日玉屑告訴他,阿姊將情報組織移到了一座酒樓內,此事就連皇后娘娘也不知曉。
他聽罷,叮囑玉屑不必告知母后,而后笑著說:“我或可以去做個廚子。”
玉屑也笑了:“殿下至少可以去做個軍師呢,殿下學富五車,統管樓中事務也不是沒可能的。”
這話不過是空無的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