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是殷商貴族聚集的王城,繁榮之勢的確遠超各城,但百姓也過得更苦。
旁邊還在套話的比干也沒忘記豎起耳朵聽另一邊,聽到商容的嘆氣,比干面上的笑容也逐漸淡下來。
商王仲丁之后,商朝便卷入一場接連不休的內亂之中,九代混亂,諸侯不朝,而貴族之間的利益糾葛也更加混亂,王權旁落。
負責禮儀祭祀的是王族內的長輩,用君權天授這樣的高帽子一直桎梏帝乙,直到帝辛繼位,因為帝辛的油鹽不進才有所收斂。
但收斂之下實際是更甚的算計。
“尊者有所不知,之前大王之所以在女媧廟提詩冒犯,實是因為大祭司提出女媧娘娘造人是天大的功德,人族理應虔誠祭祀,香火不斷,所以”
即使事情依然過去好一陣,商容說起時仍舊氣到發抖“要大王在朝歌搜集九童男九童女祭獻于女媧娘娘”
此話一出,整個大殿都安靜了。
楊眉露出一個不理解的表情,直白開口“你們人族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女媧造人是不假,當初也的確不容易。但你們把她造的人燒黢黑扔她廟門口,真覺得她開心”
白小九也想罵人,但看了一圈身份,沒他說話的機會,又閉嘴安靜坐著,全當自己是一塊狐貍擺件。
羅睺和鴻鈞倒是沒什么反應,甚至連表情都沒變一下。
帝辛冷笑著抿了口酒。
商音想了想,輕嘖了一聲“記下來,回頭記得把名字報到封神榜上。”
商容和比干一愣,帝辛也看向商音。
“女媧的性子在圣人中,的確算是隨和溫柔,但這種往她尊廟里扔孩子尸體的事,估計也很難忍。”商音想想女媧會有的反應,搖了搖頭,“冤有頭債有主的,誰祭祀的回頭讓媧皇宮找誰吧。”
商容和比干還在愣神,帝辛回過味來“之前的祭祀,全算在人王頭上”
雖然帝辛繼位之后就和貴族祭祀對著干,別說人祭,就連物祭有時都只是做做樣子,但在帝辛之前,即使是帝辛的父親帝乙,也在禮儀祭祀的壓制下主持過人祭。
商音聳肩“雖然地府還沒捋清楚,但生靈祭祀這種事,總有罪孽,并且大部分也的確落在王身上。”
更別提人族人祭,同類相殘,就更是唔。
白小九撓撓臉頰,小聲嘀咕“啊,怪不得女媧娘娘會選我呢畢竟如果真的因為那個詩生氣,選那些作惡多端的狐貍不是
更好么”
商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抬手握拳捶向心口,口中不斷低喃王上,老淚縱橫。
比干的表情怔怔。
其實作為王族,他并不反對禮儀祭祀,他會站在帝辛這邊幫助帝辛,只是因為帝辛是他全心輔佐的帝王,所以他才會用盡手段在帝辛與貴族諸侯之間斡旋平衡。
女媧廟一事過后,比干是直諫過帝辛的,責怪帝辛行事太過莽撞直白,鬧得太過難看。
但現在,難道大王才是對的嗎那他從前都做了什么
比干想到帝辛之前諸多被自己諫言阻止的政策,想到自己曾經因為貴族和各諸侯那邊的壓力,勸說帝辛用奴隸祭祀,暫時低頭表現出對上天尊敬的態度再謀劃將來,心中便一陣揪緊,幾近喘不過氣來。
楊眉注意到比干的異象,抬手拍了一把比干的后背,直接給這位歷經兩朝的老臣拍出一口血來。
楊眉“”
他看著自己的手,脫口而出“我沒用力啊”
比干沒顧得上擦拭血跡,先低頭拱手,用眼神示意帝辛自己沒事,在已經起身的帝辛坐回去之后,才用方巾一點點擦拭自己胡須上的血跡。
越擦,眼睛越亮,整個人就像是燃起一簇火焰一樣。
商音察覺到比干身上的生機卻在吐血之后越發旺盛,就覺得人族實在是一個擁有諸多洪荒生靈沒有特質的種族。
頑強又矛盾。
還挺難懂。
帝辛對比干還是挺了解的,坦然開口“寡人也不盡是對的,比如在打仗糧草這方面,的確不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