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商音也同樣看向高放御臺之上,孤寂卻又輝煌璀璨的御座,嗓音漠然而平靜。
“因為,我不是你。”
商音生來便是混沌魔神,她沒有經歷過男尊女卑的壓迫,沒有經歷過權利傾軋的不甘,沒有經歷過求而不得的痛苦,沒有經歷過身不由己的憤懣。
她只知道天地陰陽失衡,意圖扶陰抗陽,來形成更穩定的力量,去撐起日后發展未知的須彌天。
所以,她不能理解武后這一步有多難,也不能理解這個朝代的女子們東奔西走,尋求平等肆意是一件多么困苦艱難的堅持。
所以,她能對著白骨精平靜說出女媧可以,人族女子便也可以。
因為在商音看來,她是不帶一絲懷疑且理所當然地肯定著天庭的王母可以,人間界的武后也可以。
“問題的答案在你。”
商音淡聲道。
“為何想,又為何猶豫”
武后的聰慧與手段是她手握權柄,政歸中宮的重要憑借。
她敏銳察覺到商音口中的理所當然,也捕捉到這位仙者眼中對那把椅子的平靜與不以為然。
倏地,她笑了。
或許神仙從來都是這般不食人間煙火,不懂人間困苦,但她并不討厭這樣的對話。
武后的唇勾起,眼中是少有的鋒芒畢露的野心燃燒。
聽著這樣純粹的,不摻雜任何禮儀約束,倫理道德的話,武后的目光透過那把椅子,越過這片月光,看到了許多年前的自己。
那個閨閣之中便不滿女子三從四德萬般拘束的她,那個對進宮的未來充滿野心的她,以及那個被迫落發為尼,在他人眼中就此寂寥無果的她。
“世間之人,男子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女子為人女,為人妻,為人母,總有居于人下時。”
“閨閣時,我是武氏女,入宮后,我為帝王妾。”
“即使坐到皇后,皇太后,我也始終為帝王妻,帝王母。”
“這世間,唯有那一個位置,無人敢凌駕于上。”
野心是力量,亦是火種。
是燎原之火,一旦燃起,便再也無法被遏制,被熄滅。
武后抬起手。
這只手,從前也是手指纖長,瑩白如玉,指尖染豆蔻。
如今它在歲月中被雕刻出痕跡,不復當年的肌膚細膩,卻握住了生殺大權,平靜之下,是翻云覆雨的力量。
她已經老了,難道至死,都無法坐一回自己嗎
她不信,也不甘。
“史書記載皆為身后事,功過也自有后人評說。”武后看著面前的雕龍御座,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怕什么”
“我要我的名字寫進帝王本記,寫在人族的歷史之上。”
商音側目,看到武后身上越發濃重的人皇之氣,也看到人族氣運試探性地纏繞在她的身側。
面前的女子,的確有別于商音見過的其他女子。
她沒有女媧柔軟的愛憐慈悲,沒有白骨的懵懂驚詫,也沒有王母的傲然銳氣。
她就像是被打磨過的玉劍,通體溫潤卻質地堅定,看似脆弱卻鋒芒畢露,她燃燒著野心,所以一往無前。
商音忽然開口“如若失敗,生死牽系你身者皆會萬劫不復,你是否真的不曾猶豫遲疑,舉棋不定過”
商音看著須彌天時,每一個舉動,每一個想法,都在遲疑,甚至隱隱逃避。
壓在她身上的責任太重,重得她每一個決定都不敢妄定。
卻始終看不到須彌天正確行進的方向。
武后笑了。
她可有猶豫遲疑過當然有。
她可有舉棋不定過當然有。
但
她問道“何為對,何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