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段時間壓在心里的這些話,胡燕唯一覺得對不住的就是元棠。
元棠卻沒覺得有什么,相反,她很能理解胡燕。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就跟她一樣,明明千萬條道路,在這個到處機遇的時代,最穩妥最保險的做法,無疑是拿著錢去買地買房,至少未來三十年,她都可以衣食無憂。
可她卻選擇了開工廠,做實業。
元棠再次發動車輛,閑談一般跟胡燕說起自己名字的由來。
“其實我上學之前的名字叫元糖。小時候我真的超級喜歡吃糖,那時候你知道的,誰家有點糖都是緊著上工的人吃。”
白糖這種東西,即便現在來說,在很多偏遠的鄉下都是緊俏的。
“有一次過年,家里買了些散糖,用土紙包好,上面封了一張紅紙。家里從買回來糖就說是要年三十用。”
趙換娣千叮嚀萬囑咐,把糖放在櫥柜的最高處,生怕他們這群小崽子把糖給拿了吃了,到時候走親戚沒東西拎出去,還讓他們挨個對著主席像下保證。
元棠“我那時候可想吃了,但是又不敢。最后我就想了一個辦法,我就跟我奶奶說好了,我說我給她洗衣服,到時候糖送去了,她分我一點。”
現在想想真是傻,那時候奶奶就跟著大伯一家住了,往常她去,奶奶都是藏著東西不給她吃的,只有奶奶想使喚她的時候,才會喊她去。
去了幾次她也知道奶奶是故意的,漸漸的也就不去。
只是那次,她實在是太想吃糖了。就想著跟奶奶說好,自己給她洗衣服,她給自己糖。
寒冬臘月,她不光是要做自家的活,還要去給一個半癱瘓的老太太洗衣服。
大伯母巴不得有一個人來幫手,立刻就把老太太的衣服全都丟給他,連帶著尿濕的被褥,吐臟的厚被子。
元棠就這么傻傻的洗了半個月衣服,那年手凍的全是爛瘡。
終于等到年三十這一天,她滿懷期待的等著晚上。往年每年的年夜飯,都是自家帶著年禮去大伯家,大家一塊兒過年。
元棠心想,自己今晚就能吃到糖了。
可那天臨走時候,趙換娣多了個心眼兒,把包好的糖打開一看,里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吃空了半邊
怕她發現,還在紙包里裝了半邊土坷垃。
趙換娣暴跳如雷,一個個審。偏偏誰都不承認,都說不是自己吃的。
最后只能罵了元棠一頓,說她這個大姐不長心眼,不幫著她管。
一邊罵一邊篩,把土篩出來,里面的糖只能重包,最后只有一個小包。
年禮給的簡薄,大伯母進門就陰陽怪氣。
等到終于把年禮給了奶奶,老太太斜靠在床上,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只有一張嘴還鋒利的很。
“吃糖女娃子家吃個屁的糖”
出爾反爾的老太太把大伯家的堂哥叫來,一口一個兒啊乖的,把糖塞給他。
小心點,別叫別人瞅見,自己慢慢吃。”
元棠想不起來那天自己做了什么了,大概是哭了的,最后被趙換娣揪著耳朵罵沒出息,一路拎回家。
那一年的糖最終也沒吃到嘴,還落下一個壞名聲。
趙換娣在外面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笑話說,誰見到她都說“元大丫,我這兒有糖,你幫我干什么什么,我就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