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成功入門,成為一名外門弟子,彼時還未坐上天機樓樓主之位的畢泫橫叉一腳。
他只高高在上、用一種充滿蔑視和厭惡的目光看了余缺一眼,就斷言他不可能有什么大造化。這話一出,原本還打算將余缺收下的外門管事,竟直接順水推舟,收回了已經遞出去的弟子令牌。
修真無歲月。對于當時在場的任何人來說,余缺只是個不值得一提的螻蟻,錯過萬劍宗,他應該只能回到凡塵俗世,等他們升上一兩個境界,就該像一片枯死的樹葉落進泥土,腐爛得干干凈凈。
但偏偏十幾年后的宗門大比,余缺站到了畢泫的面前,并在無數雙眼睛見證下,堂堂正正地將其擊敗。這位天機樓的大弟子或許從未嘗過如此慘烈的失敗,再加上余缺習慣性“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奉還當初的羞辱,眾目睽睽之下,他眼中的厭惡更甚。
報復回去后,余缺本來對他失去了興致,但之后兩人的梁子越結越大。
特別是當初那名外門管事找上門來,說明了當初不收他的原因天機樓認為“生死有命,命皆天機”,卜算測命是其獨特的修煉方式,天賦越高,越不可能有誤。畢泫作為天機樓新一代中天賦最強的大弟子,見到余缺的第一眼,就斷言他之后會對萬劍宗忘恩負義并引來災禍,暗地傳音,因此才讓管事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余缺當時都要氣笑了。他雖然自覺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好賴不分的混賬。就算作為大型宗門,萬劍宗有些藏污納垢的地方,他也不至于怪罪到整個師門,更遑論忘恩負義到引去災禍
但畢泫這人似乎對自己算出的結果堅定不移,雙方前后多次交手。在某次交鋒后,他誤以為余缺已經窮途末路,直白告知當初余缺離開萬劍宗時遭到的追殺也是其所為。
余缺本就倒霉慣了,遇見沒來由的惡意也多,像畢泫這樣,一見到就想殺他的也不是沒有過。唯一覺得奇怪的,是對方在他沒有一絲修為的時期,竟然找了三位筑基修士一起追殺,未免過于謹慎。
之后情況逆轉,余缺雖然并不準備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疑點放過對方,但畢泫這人著實古怪。
他就像是小說里描寫的那種龍傲天主角一樣,余缺屢次要置他于死地,卻又屢次失手。這種失手可能是來自對方突然趕來的支援,也可能是任意一個意外。余缺從未感覺一個人這么奇怪過,就好像他真的應了那句“天命在我”一樣。
多次失手后,余缺發現這人漸漸影響到了自己心境。他就像是一枚攔在自己道途上的巨石,不殺了他,遲早生出心魔。
于是,畢泫作為新任樓主的接任大典上,余缺算計著時間抵達現場。雙方對視的瞬間,余缺本以為會看見一如既往的厭惡,卻不想,他在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種真切的、難以形容的恐懼,接著,畢泫就開始瘋了一樣的、用近乎玉石俱焚的方式來試圖留下余缺的命。
他敗了,也死了,但余缺現在的情況同樣算不上多好。
本來快要進階元嬰,現在金丹卻滿是裂紋,丹田破損,傷勢隱隱作痛。
收回不自覺按在小腹上的手,余缺抬頭一望,發現腳下的路終于從陡峭變得平整。天空中的雪也不知何時從細碎的雪粒變成了絨毛一般。走了這長長的一段路,他的發絲、眉梢,甚至是睫毛,都掛上了些許霜白。
行至山腳,整齊的農田已覆上了一片茫茫的白色,再往前一段,才算真正有了人煙。
此時,余缺本該像個合格的過路人,上前詢問身在何處,再問出附近的丹藥出售點以及靈脈所在地,好好休整一番再說。但隨著步子越來越近,看到眼前的畫面,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身在幻境。
幾個戴著虎頭帽的孩子嬉笑著點燃炮仗,“嘭”的一聲,火花迸裂,不遠處的大人遠遠招呼了一聲“吃飯”,他們便三三兩兩的往家跑。雪地被踩出亂七八糟的腳印,不知誰家的音響大聲放著“恭喜你發財”,公路上,騎著摩托的行人“突突突”地飛馳而過,后座上還捆著一摞紅色的禮盒。
春聯,鞭炮,人人臉上都掛著喜氣,逢人都問候兩句“吃飯了嗎,家里人都回來了沒”
修士五感敏銳,余缺甚至能清楚聽出,這些人的口音,正是出自他的家鄉淮市。
身后是深山,前方是村鎮,余缺獨自一人站在大雪紛飛的田埂上,仿佛站在了修真界和現代世界的交界。
是的,現代世界。
此時此刻,余缺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從修真界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藍星。也終于明白了運氣數值變化的原因現在狀態的他,出現在毫無靈氣的藍星,實在是倒霉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