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下的肌膚溫度倒是漸漸恢復正常,光滑細膩,只眉心微皺著。
沒多久,他掌心被她溫熱的汗水浸濕。
應該是燒退了。
秦墨起身去洗手間抽了濕毛巾,搭上溫水,俯下身給她細致擦著冒出的細汗,從額頭到鼻翼、從臉頰到唇角、再到頸窩耳后
回想這次重逢,她的冷漠疏離、傲慢不屑,她的雷厲風行、孤獨清冷,是她,又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她,卻一如既往是折磨他的毒藥。
秦墨從前覺得,自己已經快忘了這個女人長什么樣了,可偏偏她突然再次闖入自己的生活,像是撕開他偽裝的面具,面具之下的靈魂,依舊藏著她周夢岑的一顰一笑。
哪怕這個周夢岑變得自己不再熟悉,卻仍然能讓他為之瘋狂。
周夢岑沉睡中隱約碰觸到清涼的肌膚,忍不住用臉頰湊了過去,英氣的眉峰微微蹙著,似不夠,還要貼過去。
秦墨的手背猝不及防被她緊貼著,觸到溫柔光滑的肌膚時,不禁頓住了。
她瘦了許多。
從前的豐姿綽約如今卻已形銷骨立,只那一雙銳利的眼神看人時,永遠是不達眼底的淺笑盈盈,禮貌疏離、凜若冰霜。
秦墨很清楚,要坐上她如今的位置,需要一顆多么強大而孤獨的心,又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她看起來,似乎并不開心。
然而七年前出國留學的前一夜,秦墨就下定決心,這輩子要對周夢岑三個字不聞不問,將她徹底從心里摘除,哪怕有朝一日,他功成名就成為她要倚靠的那種人,他也絕不會再回頭。
可直到真正見到她那一刻,從他沒控制住自己在舞池抓住她手腕開始、從他徹夜坐在辦公室落地窗前只為第一眼看到她從車上下來開始、從他下意識來到這里看見她病弱的身影開始
秦墨知道,自己徹底輸了。
多年的偽裝和逃避,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原來,他并非自己認為的那樣心如死灰。
有些情感,只是被他刻意塵封著,直至再見到她時,洶涌而出,再難作假,開始蠢蠢欲動。
周夢岑醒來時,已經是兩個小時過后。
蘇琪和羅奕在秦墨司機的幫助下,在中央公園的一張長椅上,找到正在陪小孩子們玩雪球的符姨。
她果然忘了自己今天要出門做什么,看到那些小孩想起了書顏,就忍不住停下腳步。
周夢岑看著那份關于阿爾茨海默癥的檢測報告,也終于明白這半年來,她健忘的原因。
“需要告訴符姨嗎”蘇琪問。
周夢岑搖了搖頭“她要是知道,不會愿意留在我身邊的。”
符姨沒有什么親人,十五歲開始就在溫家照顧溫雪蘭,后來溫雪蘭嫁給周云亭,符姨便也跟著去了海城,溫雪蘭生下周家兩姐弟,也一直是由她照顧,再后來溫雪蘭去世,周家歷經最艱難的時候,是她守著兩個孩子長大,以及后來意外出生的周書顏。
整整五十年,在周家,符姨是如同親奶奶一般的長輩。
“把機票改到下午吧。”
周夢岑看著在廚房忙活的符姨,低聲吩咐羅奕。
她想盡快回國,給符姨最好的治療。
“說起來今天多虧了aid的那位秦總,不然這么大的曼哈頓,我們真沒有那么快找到符姨,我們要不要跟他親自道謝”
蘇琪回憶著問,她今天對那位冷漠的秦總有所改觀,想著也許借這次機會,合作還有可能的機會。
“不必了。”
周夢岑抬眸看了眼廚房。
醒來時,房間里安靜如斯,廚房也干凈得沒有留下痕跡,就連羊毛毯上她打翻的那杯水,也消失得毫無痕跡。
一切都好似夢境一般虛無。
他來過。
亦或者沒來過,好像都不重要了。
周夢岑想起他離開前問的那句話。
七年前未發射出的子彈,直到今日,她扣下扳機,將那場鏡花水月的夢,親自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