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家,符姨是不可或缺的主心骨,她時常會給周夢岑講起過往,在溫家那些年、周云亭跟溫雪蘭的過往點滴,還有她們兒時的趣事。
可這次病后,她常常忘了身在何時何處,仿佛回到了過去,記憶停留在8號公館,偶爾將周夢岑當做溫雪蘭,問她先生什么時候回來、小夢什么時候回來、槐南什么時候回來,還有家里怎么變得不一樣了,她有時候會迷路,站在偌大的院子里發呆,跟周夢岑抱怨自己老了,記性不好,也幫不上什么忙。
周夢岑會在她清醒的時候問“符姨,你最開心的日子,是在什么時候呀”
“當然是,在8號公館的時候呀。”
“不是玫瑰園嗎”周夢岑以為,符姨此時此刻最想回北市。
符姨笑笑,言語緩慢“在玫瑰園自然
也好,可小姐更喜歡8號公館,因為那里有先生、有小夢和槐南,小姐每天看看書、插插花、畫個畫,再喝點下午茶,就坐在庭院門口的花籬下,等先生下班,等小夢和槐南放學”
這些回憶,周夢岑也難以忘懷,日思夜寐。
“符姨,我們回8號公館吧。”
在一個寂靜的夜晚,周夢岑從公司加班回來,看到靠在沙發上等她等到睡著的符姨,蔓延心疼。
小蓁說,她不愿回房,要在這里等小姐回來。
周夢岑已經很久沒有流過淚了。
那晚,她就靜靜伏在沙發邊,握著那雙蒼老的手,直至符姨睜開眼,見到她欣喜地喊了一聲,“小姐,你回來了”
周夢岑眼眶瞬間濕潤。
難過、委屈、悲傷和孤獨齊齊涌上心頭。
這一刻,她甚至想,若是沒有那些病痛和生活失去自理,忘掉這些年的符姨,其實也是幸福的吧。
想搬回去的念頭并不是一時興起,周夢岑問過那位國外阿爾茨海默癥的專家,回到熟悉的地方,或許也對病人恢復有所幫助,即便沒有幫助,可8號公館也該是符姨的歸宿。
如今的她,已經是垂垂老矣暮年,心性如孩童一般,只想回到父母身邊,回到年少之地。
可符姨本就孤苦一人,母親所生活之地,才是她的家。
“符姨,我們回家吧。”
符姨高興得像個孩子,雖然第二天起來,她依舊忘了昨晚周夢岑說的那些話,也記得她是小夢,張羅著要給她熬一碗腌篤鮮。
“上次去紐約,我是不是忘了給你煮了”她在廚房里忙活著,小蓁和另外兩個阿姨打下手,回頭看到周夢岑過來,忽然想起了這件事。
周夢岑一愣“您記起了”
符姨自責“看我這記性,害得你又沒喝到。”
“喝到了。”
“喝到了誰給你弄的呀”
周夢岑笑笑不說話,轉身往客廳走去,隱約聽到身后符姨低語嘮叨,“你是下館子了那肯定沒有符姨手藝好”
這個她還真無法評判。
這些年她有過不少飯局,這道菜也算十分尋常,只是再也嘗不出當年父親帶她下館子的那個味道,或許是年紀長了,口腹之欲也淡了,又或許是物是人非。
但紐約那碗湯,在她病中最脆弱時,是他親手奉上的。
她或許忘了具體味道,卻怎么也忘不了,空虛的心底被填滿時的溫暖和滿足。
是她許久不曾有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