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個站在蘋果樹下的旅人,在喧囂風中驟然從紅蘋果掀開一角的皮中,看見了被蟲蛀空的內里。
紅蘋果聞言揚眉,又施施然地披上了那層皮,沖他露出讓人無法應對的笑“在看下面啊。這么怕我掉下去,你原來這么在意我啊”
他非要以吊在半空中的姿勢半真半假地調情,即使發絲被吹得亂翹眼眸里也不忘飛出兩抹調侃。
安室透簡直要被他這“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態度氣笑了。
氣人的小孩毫無自覺,繼續道“我的身家性命可就在你手里了,可別放手哦”
生命在他的語氣里,實在太過輕了。
這些話語看似曖昧親昵,卻在兩人周圍劃出了一條更為虛假的線,將金發男人朝著更遠、更遠離心臟的位置推去。
不過是從口中吐出的虛假的蜜糖。
金發男人此時卻不住收斂了原本惱怒的情緒。
他看向少年的眼眸,忽得想起一段更為久遠的回憶。
少時他常因為異于國人的外貌被欺凌,逐漸學會用刺一樣的外殼保護自己,只有諸伏景光被扎了幾次仍然毅然上前,終于剝開外面那層過于傷人的防備。
他曾經為這件事困惑不解許久,終于在初中一次外出時忍不住詢問。
當時諸伏景光是怎么說的
有著藍色貓眼的好友停駐在街頭,因他這個遲來的問題困惑了半響,最后還是做出回答。
他聲音比往日更輕一些,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總感覺,當時雖然zero看著很兇,但眼底深處其實是期待的吧。”
那是暗含著隱秘的期待的目光。
恐怕連當時的降谷零,亦或現在的松田伊夏都不知道,無論如何考慮,身體卻總會違背意愿,因著求生這種與生俱來的本能,下意識朝著靠近深潭的人伸出手。
也許是因為同這種意象重合的視角,也許是高樓之上迅猛的風太容易撕破偽裝,也許是少年剛剛從什么里抽離尚未來得及做足偽裝。
冥冥之中,安室透忽然感覺,他現在就站在屬于松田伊夏的岸邊。
“我不會松手。”
他忽略少年語氣中所有不著調的調笑,嚴肅地回道。
他想,在將人拉拽上來之前,他再也不會放手。
松田伊夏站上天臺。
他步步不錯,甚至比男人剛才還要敏捷,借著對方捏住手腕后的引導踏上地面。
誰都沒再提剛才那刻的質問,似乎一個并不在意,一個在心中已經有了不詳的答案。
安室透打開通向頂樓平層的地門,轉頭看向他,卻見少年神色懶散地站在天臺上,朝他揮了揮手。
莫名其妙跟上天臺,卻又在此停住腳步,沒準備和他一同前往。
但此時此刻實在沒空糾結這些問題,騷亂聲響自打開的門源源不斷傳來,再不控制局面恐怕會發展成嚴重的踩踏事故。
他繃著表情,還是在再三確認對方只是待在天臺上后,翻下地門。
金發男人的身影消失,松田伊夏才伸了個懶腰,關節發出一連串響聲。
少年朝著那只從他身側游過的咒靈吹了個不著調的口哨“hi,現在就別裝看不見我了吧”
游蛇般的咒靈驀地擺動長尾,同昆蟲一樣的復眼看向他,口器中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
“速戰速決”少年用手按住自己后頸,轉動兩下當做戰前準備。
沒被封印的洶涌而澎湃的咒力隨著意念席卷全身,甚至比不久之前更為強盛。
自三年之前,咒力就在這具本不擁有任何能力的軀殼里野草一般瘋長,短短一年將他從死刑犯變成了特級咒術師,然后又在之后的兩年里充盈到了可怖的地步。
只是回想起五條悟曾說的咒力產生的緣由,此時卻無端顯得分外諷刺。
將這些雜念拋開,他沒擺出迎戰和防備的姿態,只是隨意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