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壁轟然倒塌。
流竄的風將金發男人手上照明用的燭火吹滅,黑暗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咽喉。
他佇立于原地。
視線受阻時,唯有依賴于其他感官。
耳畔是淅瀝雨聲,暴風雨給萬物籠上一層偽裝的幕布,掩蓋了無數細微的響動。
安室透屏住呼吸,將所有干擾項去除,終于抽絲剝繭,捕捉到連綿不絕的翛翛響動。
像是什么昆蟲或鳥類振翅的聲音。
自墻壁飛竄向上,穿過破開巨口的走廊。
身體自發緊繃,常年訓練出的本能讓他敏銳捕捉到空氣中那刺鼻而濃烈的危險因子,大腦皮層電光竄動,血液速流讓心臟隨之加快跳動。
將身體調動至最佳的應戰狀態。
在尸體被發現后試圖趁黑封口的兇手,亦或者暴風雨夜流竄至此的逃犯
理智給了他唯二兩個合理的選項,潛意識卻將其全部否認。
這股環繞不去的危險氣息太過灼烈,不會出現在以上任何一個人身上。
那是滿腔用鮮血堆積而起的惡意。
有腳步從后方靠近。
金發男人下意識停頓,又隨即卸下部分防備。
他知道來者是誰。
滿室磚瓦倒塌的塵灰和雨腥味之中,一縷冷冽的木香同刀刃挑開薄紗,沉寂地將他環繞。
安室透向后伸手,同前不久在黑暗中一樣,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唯一的不同只是這一次,他是主動的那一方。
觸手冰涼。
被他用十余分鐘才勉強捂出溫度的手在松開后就立刻褪去溫度,又變回一塊冷硬、刺手的冰。
黑暗剝奪了他用眼睛確認的權利,只有攥住少年骨感分明的腕時,胸口的石頭才終于落地。
手心間跳動著的、強勁的脈搏告訴他,至少松田伊夏現在仍然安全。
沒有被壓在驟然倒塌的矮墻下,也沒有死于那個藏在黑暗中的危險來者之手,沒有把自己玩死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被他握于掌心的手微僵,隨后少年指尖微動,又一次輕輕點過他凸起的腕骨。
只是相對于上一次意味明顯的調情,這次更像是一個傳訊我很安全。
并且我在這。
后面那人湊近。
松田伊夏比他矮大半個頭,想要湊近他耳邊說話得踮起腳尖,本就失去大半平衡的身體再向前傾,像是要靠在男人背上。
聲音與雨水和韻“安室先生,你弄疼我了。”
那根環在少年腕間的紅繩恰好隨著動作碾在男人掌心,細微的麻痛傳來。
安室透這才終于覺察自己握得太緊,在半秒停滯后送開手。
紅繩像是一條滾燙的長鞭,烙在手心的傷痕揮之不去,同剛才瞬息間的心悸一起。
變成黑暗下唯有自己知曉的罪證。
松田伊夏拉開距離。
在看向遠處時,他臉上本就淺薄寡淡的笑意褪下。
對于其他人來說無法適應的黑暗,在他眼中不過是將世界染成另外一種顏色。
深黑的色塊大片鋪開,但與之不同的線卻勾勒出一切物體的輪廓,他能看見面前男人緊繃的身體,也能看見遠處打破墻壁的咒靈。
藍發咒靈的手臂已經轉變形狀。在狹窄的走廊鳥羽無法飛翔,于是那雙“手臂”化作振翅,攜它站上走廊盡頭的裝飾柜。
“這是你男朋友嗎”真人在柜上坐下。
它還欲同剛見面時那樣擺出一副悠閑的姿態閑聊,但額上不斷落下的冷汗和緊繃的神態早已出賣了心中的動搖。
還有一層淺淡的慍怒。
如果打得難舍難分就罷了,結果對方自始至終一副懶散模樣,甚至沒有使術式。
那種輕視讓咒靈表情更為難看,笑容帶著揮之不去的陰毒“明明現在該是我們的二人世界,你卻只顧著別人,真傷心”
它的目光黏在那個從咒力看全然是普通人模樣的金發男人身上,心中卻不斷打鼓。
少年咒術師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壓制了自身咒力,那他的同伴說不定也是如此。
真人已經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