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伊夏伸出手,解開自己衣領的第一顆紐扣。
動作從容不迫,目光還有余閑落在浴室內的其他地方。
他靠坐在浴缸不遠處,那座大小能容納兩人的日式浴缸側方是木色置物架,上面規整地擺放著不少洗浴用品。
后方是半透明的內嵌柜,透過玻璃門斑駁的花紋可以隱約看見里面的酒瓶和玻璃杯,頂上置著未燃的安神香。
空氣里殘留的味道大抵就來自于此。
是香草調,其中夾雜的隱甜輕輕地熨出溫暖和舒適的氛圍讓少年有些驚訝。
他本以為對方選擇的熏香氣味會更加濃烈或富有攻擊性一點,卻沒想到是這種更偏向“安室透”這層身份的選擇。
溫暖、親切、舒適。
這種氣味之下,金發男人立在洗手池前,面容平靜,卻無端冷郁。
像是蘊著緩慢流淌的巖漿的石面。
男人身上還帶著雨水濕潮的氣息,反而勾出身上那股腥甜冷冽的尾調。
在浴室肆意開來,包裹著香草甜調,像是兩個身份彼此角逐撕扯,最后融合成為逢魔之時那刻驚鴻一現的橘色調。
松田伊夏懶洋洋地注視著他,開口“你就沒什么別的想法”
他觀察時不忘前不久對方的命令,將扣子全數解開,卻再沒有下一步動作。
安室透轉頭看他。
目光在敞開的衣衫下大片刺目的白和流暢的肌肉曲線上一掃而過,很快收回。
他自醫藥箱中將用具挨個拿出,手術剪、紗布、酒精、繃帶
沉默地等待下文。
“錢和色現在可都在你家浴缸里了。”少年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又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我在你眼里不會夠不上后一個字的格吧”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沒想到金發男人兩個都不要。
“想要也得有命拿才行。”安室透終于抬眸,“只有被錢迷昏頭的蠢貨才會相信殺了你那堆美金真能打到自己賬戶上。”
松田伊夏笑起來,剛勾起嘴角就扯動了側臉的傷口,讓他的動作有些許停滯“哈,沒想到你還是聰明人。”
被他夸完,金發男人反倒擰起眉頭。
他側臉被利刃劃破一道狹長的口,原本已經凝結的血疤因動作扯開,濕滑的液體自傷口流至下頜,滴在衣領處。
男人緩步走來。
修長的小麥色手指捏住下顎,蹭過嘴角,一路向上,最終停留在傷口處。
動作輕柔,指尖點過時似戀人間若明若暗的纏綿。
“看來前一個是沒有了,但是后一個你還是有著落嘶”
話尾因臉側突如其來的刺痛截住。
那雙異色的眼眸驟然染上濕潤。
一改之前的溫柔。指腹暴戾地按在傷口中心,緩慢碾壓,血珠從裂痕擠出,染濕手指。
然后蹭過下唇。
像是稀釋的口脂,在嘴唇上薄薄染過,卻被刻意涂抹出界,自唇角向外扯出一道漸淡的紅痕。
紫灰色的眸子居高臨下看來“既然前一個已經沒了,如果不想讓后一個也沒有,你最好收起這副表情。”
松田伊夏眨了眨眼,他想說話,但對方的手指還抵在唇角,只要有啟唇的意圖就會被物理性阻止。
于是他只能略微抬頭,眨了眨眼睛。
沒有仰頭,只是往上看去,這個角度會讓臉變得更小,眼睛反倒因為擋住眼角鋒利弧度的黑發顯得圓潤。
覆著一層水光,顯得格外無辜。
安室透“”
這小子又來這套。
他從那雙無辜至極的眼睛和可憐表情上移開視線,然后又看見了對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這個表情瞬間失去所有說服力。
整個人頭上頂著“我鬼混回來了”幾個大字,身上破破爛爛只有表情無辜。
一說就道歉,道歉絕不改。
金發男人不動聲色地松手向下,拉開了對方的衣領。
一處槍傷,在手臂位置,子彈估計也停留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