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孩
佐藤美和子下唇顫抖許久,半句話都沒說出來,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如果松田陣平在這,估計能直接找對方打一架。
這個名字溘然浮現在腦內,女警臉上的表情淡下些許。
過去三年,一段并不長久的記憶卻仍舊清晰。
她還記得自己開車同對方一起離開案發現場時的情景。
那天是周末,突然的入室劫持事件讓整個搜查一課的警官都忙到深夜。
調來不久的松田陣平雖然一身毛病,但在工作和案件上一向專注認真,那天卻不停查看手表確認時間。
眉眼中始終籠罩著一層焦急和煩躁。
連目暮警官都問過他是不是有事,但對方卻說已經說過情況,取消了原定的計劃。
而作為臨時搭檔,在樓下盯梢時佐藤美和子看見過對方將手機拿出好幾次,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似在編輯短信。
打出一長段話,又在躊躇幾番后刪掉,摁滅一片空白的短信界面,將手機若無其事地重新放回口袋。
實在有些新奇。
因為從調入搜查一課起,我行我素、特立獨行就立刻成為了卷發男人的代名詞,甚至有人會覺得他目中無人。
這是佐藤美和子第一次見身上帶著這些標簽的男人露出猶豫躊躇的表情,差點驚掉眼睛。
本想調侃一句是不是在和女朋友發消息,但耳麥對
面傳來讓他們警戒的命令,女警很快正色,將這個話題拋之腦后。
再想起時是凌晨,松田陣平的車被分散到其他地方的警員借走,他搭自己的車回去,但報出的目的地又并不是之前的公寓。
佐藤美和子開車到達時,發現那是一棟老舊的“一戶建”。
松田陣平臉上又露出那種表情,他道了聲謝,下車推開院門進去,在掏出鑰匙后又猶豫了幾番,最后站在門前。
應該不是女朋友吧。看著對方的神情,女警腹誹著,否定了不久前的猜測。
這片住宅樓前的車道實在過于狹窄,佐藤美和子花了大半功夫才將車掉頭,在準備離開時,卻見卷發男人又走出宅院,沖她招了招手。
“還是送我到公寓那邊吧。”
花時間繞這么多路結果目的地還是公寓,女警立刻冒出滿頭火氣,她正欲開口,忽感覺到視線。
她轉頭看去,卻沒捕捉到任何人影。二樓的窗戶內一片黑暗。
也許是她今天盯梢太久導致精神緊繃,才會產生有人在二樓透過窗戶往下看的錯覺。
佐藤美和子揉了揉因為熬夜脹痛的頭“拜托,現在已經凌晨四點了,要不是繞這么一段路我起碼能提前半小時到家,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松田陣平拉開車門坐進來,說了句沒什么誠意的“抱歉”,下一句聲音有點輕,比起回應,好似更像在自言自語“應該已經睡了。”
的確,屋內一片寂靜,連燈光都沒有。
佐藤美和子不再說什么,重新發動車輛。
余光之間,她瞥見對方下意識將手伸入口袋,在片刻怔神后又收回,手臂不大自在地落回身側。
她忽然想起另一個異樣平時煙草不離手的松田陣平,今天連煙盒都沒帶。
直到松田陣平葬禮當天晚上,她才知道這棟屋子里住的是誰。
她當時拿著原本要在追悼會上給遺屬的花束和材料,站在門口,臉上忍不住帶了一層火氣。
在將近十一點時終于等到房屋里唯一的住戶回來,佐藤美和子攔住對方,開門見山“今天是你哥松田陣平的葬禮,為什么沒來”
少年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臉上同那位犧牲的警官沒有半點相似。
眼眸里帶著些許審視,除此之外只有安靜地冷漠,好似這件事根本無關緊要。
短發女警驟然提高聲調“你知不知道他”
同她一起來的警員在后面提醒般攔了她一把。
佐藤美和子張了張嘴,哽出一口氣來。
她感覺自己這幾天心里濃重的悲怒幾乎要涌出,最后只能扭頭扼住了情緒。
最后半句話都沒說出。
你知不知道你哥很在乎你這個弟弟你知不知道他前幾天來過,最后沒敢進去打擾你知不知道他辦公桌上的書里夾著你們兩的合影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他死
前最后一秒,在發給我的短信里說了什么
她轉頭在手里花束的掩飾下胡亂抹掉奪眶的眼淚,被拉住的少年卻趁機甩開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