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氣幾乎要把他的肺都燒干,恨不得把對方綁起來用皮帶抽一頓屁股,讓把那些規勸、威脅甚至是好言好語哄著說的話都當耳旁風的小孩好好吃頓教訓,以后只要想犯渾就屁股幻疼。
但對方偏偏又要用“約會”和“接吻”這些字眼提醒他兩人此時的身份,像是直接往他滿目的火氣里撲了把人造的冰。
要命的煩悶。
擾得他不得安寧的家伙此時卻絲毫沒受到影響,他剛才松手時氣急敗壞,壓根沒給對方松綁,松田伊夏雙手被反捆在身后還能自暇自逸地靠坐在船沿上。
“安室先生。”他沒有對方現在被氣得不想看自己的自覺,反倒等喉嚨舒服一點就湊過去,用腳尖去蹭對方褲腿,“有句話我也想問你。”
金發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松田伊夏沿用對方質問自己時的話術“你又是因為什么,非要從安全的船艙離開,跑來這里體驗海下撈人”
安室透面色變了又變,最后定格在沒什么表情的冷笑“別讓我評估錯了價值,后悔冒著感冒的風險來水下救你。”
松田伊夏卻只是笑。
船頭的燈光映出金發男人的面龐,原先冷冽的怒火在被他點破后幾秒之間退卻,染上屬于波本的色彩,像是一場絢麗奪目的、盛大的日落。
然后歸于同今晚的夜色一樣著暗調的皮囊和偽裝。亦真亦幻,讓人分辨不出到底哪一面才是對方真正的模樣。
但是怒火又燙破了那層精心包裝的外殼,他像個得到禮物的孩子,小心又欣喜地通過這層破洞觀察內里,即使破口很快被補齊,仍然為窺見的里面的那點色彩歡欣。
被捆著雙手,船身又在水波中晃動,松田伊夏廢了些力氣才讓自己站起身,朝著對方走去。
他回想起波洛咖啡廳的客人對這位服務生的評價,于是也慢吞吞地念了出來“開朗陽光、善良帥氣、樂于助人但是背地里又是個殺人犯。”
他坐
到對方身邊,面對著他,湊近過去,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對方的上面“城府深沉,行事狠厲然后在這種天氣因為一點真假難辨的消息來海里救人。”
松田伊夏注視著那雙眼睛“到底哪個才是你”
對方平靜地回望著他。眼眸當中沒有任何的動搖與閃爍,他甚至看不出情緒。
為什么來救我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
一句不倫不類的調侃已經出現在腦子里,浮在嘴邊,隨時準備脫口。
但是來支援的船只卻在此時,將探照燈從遠處打來。
明明很遠很遠,燈光卻亮如白晝。
照在金發男人的面龐上,將那雙紫灰色的眸子照得如琉璃石透亮,像一面冰冷、光滑的鏡子。
松田伊夏在鏡子里看見了自己,看見了自己濕漉漉的黑發,蒼白的臉,異色的眼眸,乃至表情。如此清晰、狼狽。
原本到嘴邊的調侃不知道為何消失不見,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脫口而出“你真孤獨。”
像我一樣。
紫灰色的眼眸,如燭火般悄無聲息地輕輕躍動了一下。
后方傳來支援船只呼喚的聲音。
安室透率先錯開視線,他向少年的方向伸手,圈著他去解后方捆住手腕的繩子。像是一個不倫不類的擁抱。
隔著冰冷的衣服,隔著皮肉,兩顆心臟貼在一起。
不知道誰的錯了一拍,燃出一朵冷寂而孤幽的煙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