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走村竄鎮唱社戲的,就是班子,要是班子里頭哪個沒整好,帶攜到了整個班子不得好,那就叫臟了班子,本來就是丟臉的意思三”
“好好好我記下來,這就又有個漏掉的詞,帶攜,就是連累的意思”
穆父在邊上看了一會兒“肘子,你這到底是在干啥呢”
穆母都要笑不活了,手里拿著鍋鏟,拿胳膊蹭了一下笑出來的眼淚“這娃兒進來就扭倒那些老話問,好多我都快要想不起了,經他一提才記起來,娃兒還作股正經地記,太好耍了”
“嘿作股正經”周至低下頭“又來一個,今天收獲太大了謝謝阿姨”
“哈哈哈哈”穆母已經豆花都點不下去了,將鍋鏟交給穆父,一手撐著碗柜,一手捂著肚子“不得行了要笑出脫了”
“你緊各倒鍋里頭”穆父也被帶入了語境,自己的土話也出來了“寡是哈笑,硬是殺不到割了”
周至已經感覺自己快要殺瘋了了,一邊瘋狂記錄一邊自言自語“出脫,完蛋的意思,應該是戳脫,戳鑿在古音通假,蘇東坡自稱戒和尚,貶黃州給佛印寫信戒和尚今番又鑿脫也,這就是夾川源于宋代西南官話的明證”
“緊各,原字當為警覺,這里的各為入音,和粵語的覺字發音幾乎相同,和稀橫一樣,這也是古語在兩地流傳并遺存的明證”
“殺割,當來自夾川長牌用語,大二長牌,稱作殺胡子,一盤結束稱作割”
穆父見周至記錄得非常認真,知道可能這娃真在干正事兒,剛剛可能是真的誤會他了。
不過這的確不能怪穆父,因為自家婆娘這口土話,平日里也沒少被外人嘲笑。
但是還是不禁為自己剛才的誤會有些慚愧“肘子”
周至將筆記本第一頁翻給穆父看“穆叔叔,阿姨,我在做一個調查,夾川方言田野調查。夾川縣城里現在被普通話和外來語污染嚴重,阿姨這口純正的夾川方言,對我而言,簡直就是寶庫啊”
“這是正經學問”
“當然是啊,作股正經那種”見到穆母又要笑,周至說道“阿姨你別笑,反正這兩天我哪兒都不去,就扭倒你問到堂,你可不要嫌我挑子干,燈兒多哈”
“哈哈哈哈”穆母的笑點似乎很低,這下又不行了,指著他道“肘子的土話也不撇脫,只要你不嫌嬢嬢摟搜,嬢嬢陪你擺夠哈哈哈哈”
等到穆如云帶著同學們出去了一圈回來,就見自家老媽跟周至一人一個板凳坐在堂屋外頭,兩人一個說話一個記,還不時在交談中發出陣陣開心的笑聲。
現在的老媽簡直容光煥發,人都似乎年輕了好幾歲,跟周至笑語晏晏時的模樣,簡直比關系良好的親母子都不差分毫。
穆如云都給整傻在那兒了這龜兒老子才走這么會兒就有人想要奪嫡篡位
老媽的性格穆如云是知道的,因為口音濃重,怕人笑話,一般在外人面前難得開一回腔。
現在看那架勢,竟然還是老媽在主講
穆如云困惑地抬頭看了看天空,今天的太陽,難道是從西邊出來的
“回來了那就吃少午”穆母笑著站起身來,還順便拉起了周至“肘子你今天太讓我高興了。吃了飯我們再接倒擺”
“媽肘子他干啥了”穆如云大感悲憤,你親兒在這頭呢
“你不是說我說話土蠻”穆母現在驕傲得很“人家肘子就不得,還拿起本本作股撈二的記呢哼”
說完準備飯菜去了,將穆如云丟在了那里如遭雷擊。
媽你最后那一聲哼是是在撒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