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遠上寒山石徑斜”,正確讀法是sia。
而“白云深處有人家”的“家”,《唐韻》是“古牙切”,《韻會》《正韻》是“居牙切”,因為“居”在古代讀gui,所以“古牙切”,“居牙切”,其實都是一個音,應該讀作“ga”。
最后一句的“花”,在當時也該讀作fa。
所以《山行》用《唐韻》讀出來,雖然三個韻腳的發音和現代漢語的讀法都有區別,但卻是押韻的。
這些知識相比起后世網上的討論來,不免有點深了,但是對于如今周至的研究來說,卻只能算是基礎,好在結合到項目里邊還怪有趣的,有什么不明白的周至可以隨時解答,所以黃瑞山和李一佳在覺得“還挺有趣”的研究中,聲韻學水平在不知不覺地突飛猛進。
他們進展得快,周至的工作就輕松了,可以將更多的時間用在軟件的研發上。
首先是簡單的,就是對古代典籍上的聲韻記錄,進行全面整理。
這個工作其實在任何一個王朝鼎盛的時期,都是重點人文項目,離現代最近最精細的一次整理,就是《康熙字典》。
《康熙字典》既收集了字音,也收集了字義,字音主要來自《唐韻》,《集韻》,《韻會》,《正韻》等典籍,而字義則來自《說文》,《玉篇》等專著。
這無疑給研究節省了很多時間。
但是《康熙字典》也只做到了部分收集,并不全面,而且只是收集,并未整理。
比如“斜”字,《康熙字典》收集了“似嗟切”。
然后再查“嗟”,《康熙字典》里是“咨邪切”。
根據這個線索再查“邪”,它在《康熙字典》里又是“似嗟切”,同時也有“徐嗟切”,還特意說明了這個字“音‘斜’”。
這么一圈考察下來,就會發現一個好玩的現象,文字聲韻在《康熙字典》里,好像形成了一個個環形的“自證漩渦”。
同樣的,這些漩渦還能擴大到其余的韻書當中里去。
如此一來,每一個字,其實都有很多別的字來證明它的讀音,而每一個字,又能夠成為其它字讀音的佐證線索。
這就又回到了邏輯學的概念上來,前提條件和推理方法,是揭示真理的二元基礎,前提條件越充分,在相同的推理方法下,得到的結論就會越科學。
周至的前輩們知道這個方法嗎?當然知道,但是知道也沒用,因為從古到今記錄韻律的書籍浩如煙海,你要將它們全部從典籍里邊搜剔出來,憑借記憶和筆記記住它們,還要整理出它們之間的關系,一個人窮極一生,可能都做不了十分之一。
但這個問題現在到了周至手上,就不再是什么問題了。
因為信息時代來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