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與蘇星河進來的時候,無崖子已經溘然長逝,王語嫣在一旁低聲抽泣。
蘇星河看著師父的遺體,強忍淚水,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師父的遺體面前,鄭重地下拜,慕容復依樣行禮,向這位對自己恩同再造的絕世高手作最后的告別。
黃昏時分。
依照無崖子生前的愿望,慕容復等人將其葬在了聾啞谷的山崗上。從山崗上往下看,就是黃河九曲,奔流到海,一去不回。
盡管逍遙派積累頗多,然而無崖子的墓室并不奢華,甚至還有些簡陋。隨葬之物不過是無崖子生前的一些藏書、衣物、琴、劍、洞簫一類的東西。
墓碑也不過一塊尋常的山石,慕容復用劍氣削成了墓碑的形狀,上面所刻也不是什么常見的“先師無崖子之墓”。因為無崖子生前曾經說過,逍遙門人,不滯于物,不拘于形,師徒、父子、夫妻之名不過是凡俗的枷鎖,生前免不了受此束縛,死后若還拘束于此,那就了無趣味了。
因此,無崖子的墓碑上所刻的正是先前慕容復刻在山壁上的兩首臨江仙。
百年一遇的大才子的詞,用來配百年一遇的武學宗師,倒也算得上物盡其用。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這片天地間,有種種的不平之事,唯獨在生死這件事情上,難得的公平,憑你是及及無名的江湖蝦米,還是修為近仙的武學大宗師,百年之后,都不過是歲月長河中的一點水花。與無窮無盡的歲月相比,人世間的那點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師兄,師父現在已經不在了,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遠眺群山,慕容復問蘇星河。
蘇星河嘆息道“我這一生,一半的時間都在想著怎么將師尊的傳承延續下去,怎么向丁春秋那個逆賊復仇。如今丁春秋這惡賊已經死了,師父他老人家的心愿也了了,我自己也已經是古稀之年,接下來,我實在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或許,在此地為師尊他老人家守墓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慕容復默然,當一個人執著半生的事業突然某一天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完成了的時候,那種空虛,無所適從的感覺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無怪乎蘇星河想效法子貢等人在孔子去世后為師父守墓的舉動,某種意義上來說,蘇星河的人生寄托就在無崖子和丁春秋兩個人身上。雖然蘇星河現在還活著,但人生已經很難有所寄托了。
“師尊既然已經仙游,我等在人世間的俗人還得在此方渾沌之地奔走。師兄,下山來幫我一起做點事情吧”
這種時候,慕容復怎么可能假惺惺地來一句那就聽從師兄的意思。
蘇星河本身的武功不遜少林達摩院首座玄難,屬于少有的強一流高手。名稱聰辯,在江湖上以智計聞名,除了在對付丁春秋這件事情上顯得固執古板,其才能遠勝少林那一班老和尚。這樣一位武力和智力都不俗的師兄不找來打工,豈不是浪費人才
蘇星河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慕容復會這樣說,隨即釋然,臉上露出了笑容“好那就聽師弟的”
慕容復驚道“你就這么輕易地下決定了,不再考慮考慮”
蘇星河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用考慮。如今師弟你是我逍遙派掌門,你的話在門內就是天意,所有的門人弟子都得遵從。”
“額,這樣的嗎”
看著手上無崖子留給自己的七寶指環,慕容復還是略微有點不適應自己這個“逍遙派”掌門的身份,更不要說自己的另一層身份“明教副教主”,說到底,自己還沒有適應權力帶來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