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胸口一酸,眼淚奪眶而出。但見眼前之人一襲紫袍華帶,雖無十分年紀,臉上的皺紋依稀可見,滿頭青絲中,幾根華發隱約可見。然而華發蒼顏中,分明可見當年大理國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的風姿。
透過朦朧淚光,往事如吉光片羽,一一在心頭浮現。剎那間,時空變幻,水國蒹葭的江南一下子變成了四季如春的大理,而眼前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也在此刻幻成了十幾年那個茶花氤氳的無量山。
彈指芳華,剎那紅顏老。
王夫人性烈如火,思緒起伏,朝思暮想的情人就在眼前,令她心潮澎湃,心口起伏不定,下意識地往前邁兩步,又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叫道“段段你你好”
“原來兩位是故交倒無需我引見了。既然如此,我去找語嫣。煩請舅媽替我招待片刻這位來自大理的貴客。”
看到眼前的情景,慕容復知道自己該離開了,再站在這里就很礙事了,他可不是那種不解風情的莽漢。
“好,很好,復官,你先下去吧。語嫣她在后花園練武,你去找她吧。我在這里陪著這位段先生聊一會兒。”
王夫人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羞澀,她已年近四旬,此刻卻露出了一絲情竇初開的少女嬌態。窘迫的樣子仿佛初會情人被人發現一般。深恐被慕容復看出端倪,極力遮掩,然而她此時的神態早就將一切暴露無遺,就是瞎子也能看出兩人之間必有問題。也就慕容復這種將演員的自我修養發揮到極致的職業選手能夠做到視而不見,安之若素。
慕容復默默地在心中為自己那素未謀面的便宜舅舅默哀片刻,想必此時這位長輩的墳頭一定綠草茵茵,綠樹參天。不過他可不是什么矯情之人,片刻后就將這廂的事情拋諸腦后,起身往后花園走去,給這對十幾年沒見的舊情人留下自我發揮的空間,為了快速逃離這尷尬的處境還用上了輕功。
段正淳這人雖然用情不專,但對每一個情人都是真誠相待。就是為之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之前在小鏡湖為了不在阮星竹面前丟了面子,明知不敵也要堅持孤身一人力戰段延慶。此時見到眼前的王夫人,過往對方的種種不好早就如烈日下的冰雪消融,心頭所想,俱是往日的種種柔情蜜意。
之前慕容復在一旁,不便說話,現在慕容復一走,心頭的情感再也按捺不住,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李青蘿面前,一把握住美人一雙柔荑,與對方的一雙秋水深情對視,眼神中盡是無盡的思念“阿蘿,阿蘿,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多年霜居,一腔憂憤在這一眼深情對視,幾聲呼喚之下早就隨風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柔絲萬縷,情意綿綿。
淚光盈盈中,王夫人探出一只手去輕拂舊情人臉頰“段郎,你老了。”
這一聲尋常的問候,勝過萬語千言,比任何堆砌辭藻,雪月風花的文字都來的沉重,深情。
段正淳沿途所見,皆是茶花爛漫,花香氤氳,早就存了念想。那些茶花布置的情狀,宛然便是當年和李青蘿在大理雙宿雙飛時的花園一模一樣。
“原來,你一直都記得。”段正淳哽咽道。
“記得,十幾年來,一刻都沒有忘記。”王夫人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