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已然平復了心情。
且還想到了更多。
他對曹纂的才能太了解了。
若是讓他充任沖鋒陷陣、豕突無前的將率乃是才盡其用。
但心思單純難堪都督之職。
哪怕是讓他牧守一方,也不可能稱職。
因為他要么任事玩忽令黎庶百姓怨聲載道;要么大權旁落,被底下的小吏與世家豪右勾結給架空了。
除非,天子還給他專門配備一名知世故曉民生的長史輔佐。
再者以天子曹叡對自己器異有加,怎么可能做出讓他為曹纂做嫁衣之事來退一步而言,哪怕天子真的有意讓他甘為綠葉助宗室子弟上位,也不會遣曹纂來淮南啊
讓曹肇前來積攢威信,以待日后督戰淮南不是更佳
故而,天子意圖讓曹纂在二年后得以轉遷為安豐太守,定然也會早就對他有了其他的安排。
只是這個安排是什么呢
夏侯惠百思不得其解。
畢竟,他來淮南才一年的時間,且新軍也才剛剛開始組建啊
資歷淺、功績未顯且兼年紀不大,就算天子有意擢拔他,又能將他放去什么緊要的職位上呢
“德思,陛下還讓你轉囑我什么嗎”
見曹纂入座,夏侯惠便向北拱手遙遙致意問了聲。
他打算細細問一遍曹纂,看能否從細節中推測出天子曹叡的心思。
“沒了。”
曹纂搖了搖頭,攤手說道,“灊山扈從各半、助我積功出任安豐太守,陛下就提及這兩件事。”
沒了
聞言,夏侯惠有將手放在下顎短須上摩擦。
旋即,心中一動,便又發問道,“那陛下是怎么囑咐你的”
“唉,陛下囑我之事甚多啊”
提及這個,素來無憂無慮的曹纂當即就長聲嘆息了聲,也開始滔滔不絕的對著夏侯惠大倒苦水。
“陛下叮囑我,莫要以爵位或年歲長于你,便心生不滿不從你將令。”
“其實這有何囑我的”
“我最是不耐案牘與瑣碎之事,有稚權處置我還歡喜不得呢,何來心懷不滿之說”
“其次,陛下囑我不可自恃宗室身份凌下,讓我細細觀摩稚權是如何與士卒相處的,盡可能效仿之。”
“此事也無需叮囑啊”
“我雖不喜與公卿交游坐談,且尤厭惡煩文縟禮,但也不曾怠慢過白屋之士啊”
“陛下聲稱軍中簡陋用度短缺,讓我莫貪圖享樂肆意妄行而罔軍律。我哪能不曉得不可違背軍律之事呢稚權是知道的,我年十五時便隨先君在軍中歷練了且稚權不以軍中簡陋苦之,我又如何不能安之若素”
“尚有啊,陛下讓我盡快熟悉新軍,務必要將稚權組建新軍的所有舉措皆銘記于心,待日后轉為安豐太守了,也可自主訓練新軍”
呃
明白了
聽到這里,夏侯惠終于恍然。
原來天子曹叡乃是打算讓曹纂日后留在淮南,作為士家變革以及從民屯募兵之政的執行者。
不得不說,這個安排甚是妥當。
一來,曹纂為人秉性說好聽點是單純,說得難聽點則是認死理。
讓他來作接替者,也定會蕭規曹隨將夏侯惠推行的所有舉措,皆一絲不茍的襲承下去。
另一,則是他父輩的遺澤了。
看在已故曹休的情分上,淮南戰線的將主與文吏皆礙于情面,不會做出上疏廟堂彈劾他之事,也就是讓他延續的變革能毫無阻力的推行下去。